这一家子吃晚饭时间凑不到一起。
小姨要养身体,叶柔给她开了好几道食疗的方子,她的饭是单独做的。
外公和王爷爷、周爷爷下班回来,除非特别饿会吃一些饭,否则晚上都是吃些糕点或是喝些补汤就不吃了。
宋奶奶和她师父信奉养身体,认为晚上不该多食,而且吃饭的时间也比其他人要早。
叶柔和江辰还有一脸菜色的蒋卫国进了饭厅。
饭厅内布置的古色古香,中间吃饭的桌子是黄花梨打造的长桌,大的格外夸张,可以容纳下二十个人同时吃饭。
饭桌旁摆的是同色系圈椅,椅子上自带一圈靠背。
这些椅子中,只有叶柔常坐的椅子上绑着粉白色软垫,放着四四方方塞的像是小面包似的蓝色缎面靠枕。
晚霞洒在小姨插的细长白瓷花瓶上,牡丹、滇茶、兰花、碧桃高高低低叠在一起,错落有序。
蒋卫国拒绝吃饭,懒散靠在椅子上,说着今日审讯后的结果。
江辰和叶柔靠的极近,长臂搭在叶柔椅背后,和蒋卫国聊天,语调懒散。
哑婆把晚上的饭送上来。
叶柔的晚饭是一碗三鲜馅馄饨,小蒸屉上放着两个灌汤包,再加上一小碟咸菜。
她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先夹了个灌汤包,吹吹热气,急着要往嘴里塞。
她太饿了。
一口咬破包子皮,滚烫肉汁流出,她烫的脸皱巴巴团在了一起,张着嘴哈气,烫的嘶嘶响。
“吐出来。”江辰大手抵在她下巴上,示意似的动了动。
叶柔合上嘴,冲着江辰摇头,把他手拍开,匆匆嚼了几下,叽里咕噜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迫不及待去吃第二口。
筷子刚碰到咬了一半的包子,另一双筷子摁住了她的筷子。
江辰见她被烫到还要吃,拿起筷子摁住了她的包子。
偏他老婆不领情,狐狸眼防备看着他,“我吃过了,你不能抢。”
江辰:“……”
叶柔说完,也意识到不对,讨好似的笑了一下,握着筷子戳向包子。
刚碰到,包子被另一双筷子夹走了,某个男人挑衅看向她,张开血盆大口把包子整个塞进了嘴里!
他是故意的!
叶柔握紧了筷子,低头吃馄饨,不肯看江辰。
江辰低笑,“别生气。”
大手把他那份灌汤包推到了叶柔面前。
叶柔眼睛一亮,丝毫没有跟他客气,夹了微微放温的包子塞进了嘴里。
蒋卫国看着两人相处,眼底不自觉流露出些羡慕。
他今年三十二,老婆三年前去世,他妈身体不好,他一个大男人又要照顾儿子又要上班,劳心劳力。
汪巧荷来家里找他求救,说不愿意嫁给一个瘸腿老头的时候,他本来没想管,但汪巧荷在家待的一天,收拾了家、做了饭,还照顾石头,他动了心思,这才留下了汪巧荷。
原本他已经有了心思打算娶汪巧荷,但她跟人贩子合作想要卖掉石头,私下里还虐待威胁石头的行为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他把汪巧荷送回她家,以后嫁给谁是死是活他都管不着了。
蒋卫国经过汪巧荷这件事彻底怕了女人,生怕再找一个也看石头不顺眼,会虐待孩子,原本想着就这样得了,一个人带着儿子单过也不错,但看到江辰和叶柔得相处,他又动了心思。
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一个男人心底最安稳的追求。
吃完饭,叶柔去找两个孩子,江辰和蒋卫国换到了外厅继续聊正事。
“你隔壁院子那些人后来发展成打群架,有两个被开了瓢,还有几个已经关警局了。”蒋卫国摇头:“但你要想借这事收回周老的房子可有点费劲。”
平反、高考、知青回城这些事裹挟而至,没有房子、回来的人太多没有地方住,打架、争吵,隔壁院子的人绝不会就这么把房子拱手让出来,以后肯定还要闹。
周老是隔壁院子真正的主人,房产证明一应俱全,他当年匆匆下了牛棚,把房子托给了一个叫任行的人,那小子动了歪心眼,见周老一时回不去,偷偷把院子租了出去,这些年里面住的人杂七杂八,房子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任行收了钱就跑了,他们警局正在找他,但想要把院子里住的人赶走太难了。
“你打算怎么把那三家人赶走?”蒋卫国看向江辰。
他坐在圈椅上,长腿交叠,样子懒散,目光晦暗,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蒋卫国想两个月不见江辰,他心思越来越深了。
只听江辰道:“房子没了,他们也就不闹了。”
他声音很低,透着一股难掩的危险。
蒋卫国看的心惊,干巴巴警告一句:“你小子别做什么过火的事情。”
江辰看向他似笑非笑,懒洋洋道:“放心,有分寸。”
“……”蒋卫国更担心了。
他打定主意,以后往这边勤跑着点,多给这小子灌输点仁义礼智信的美好品德。
“猴子自愿去人贩子团伙卧底了。”蒋卫国叹气道。
就现在警方掌握的证据来看,这条拐卖人口已经形成了黑暗链。
只要有买家有需求,就为人口拐卖提供了市场。作为供应端,人贩子盯住妇女、儿童甚至连那些涉世不深的年轻男人也是他们下手的对象。
王猛是个小的供应商,主要活动地带就在昌渡镇那一片,把拐来的年轻男人送进黑矿场,年轻女孩则通过火车、船运、汽车送到海城的红灯区,逼良为娼,强迫女孩依靠皮肉赚钱。
他们顺着王猛的那条线往下审,发现他们还会把人通过边境线送到东南一些国家,多是年轻女孩。
猴子为了把他妹妹救回来,主动申请要去人贩子团伙做卧底,直至找到他妹妹彻底抓住这些人贩子为止。
蒋卫国压低声音道:“猴子偷听到一些事情,曲家似乎也参与了人口拐卖,程刚送叶柔来了京市后就没有离开,一直在跟一个人贩子,亲眼见他和曲之见了面,不止一次。”
江辰忽然缓缓地笑了起来。
极其危险的笑,看的蒋卫国寒毛都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