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工作中的微波炉“滴——”的一声响,内里的黄灯欻地熄灭,是预定的时间到了,地三鲜热好了。
江序的话让甘甜有些措手不及。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找事做,她下意识去抠微波炉的门。猛烈的气流冲到脸上,遏制住甘甜的呼吸,她霍地往后闪了一步。
“烫到了?”
胳膊被人大力往旁边一扯,她被热气冲的闭上眼,看不清,感觉自己鼻梁撞到温热坚硬的骨骼,不疼。
江序伸手捂住她的鼻子,敷衍地揉两下,劈头盖脸一阵骂:“你是傻子吗?”
“没有烫到。”
只是被突如其来的热气燎了下眼睛,吓到了。
甘甜睁开眼,任由江序确认她面部的完好。
“没毁容吧,是不是还是很漂亮?”
她嬉笑,随意拍开江序停在她脸颊上的手,掬一捧凉水浇到自己脸上,皮肤上蒸腾的热气渐渐消散。
江序收回手,表情松懈下来,“难看。”
甘甜洗着脸,闷闷地答:“你嫉妒我。”
段迎潇旁观完这一切,转头看向微波炉,半开的门来回摇晃摇摆,像一颗摇摆不定的心。他抬手摁回去,看向缩成一团作鹌鹑样的甘甜,和今日情绪反复异常的江序。
“那你们呢?”
甘甜在他面前不曾柔软过,面对他的关心和好意总是下意识竖起尖刺。而江序,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谁都爱说些好听的话,却是真正的面冷内热,不曾真正关心和担心过谁。
医院陪护、点外卖,担心她被蒸汽烫到,以及用责备的口吻骂她傻。
江序怎么会骂人傻,他只会说风凉话——
类似“你可真是太聪明了”这种。
江序意识到自己的不一样了吗?
段迎潇低头在橱柜里找出隔热手套,把热到有些疲软,看起来黑乎乎的地三鲜拿出来,放到提前铺在桌子上的隔热垫上。
他背对江序和甘甜,心平气和地拿纸巾擦去碟子边缘的汤汁,碟子很烫,他浑然不觉。
“是在玩暧昧吗?”
像是一场网球拉力赛,江序挥拍击球,球离开他的半场,落到段迎潇的手里,现在轮到他的回合。
接球的变成江序。
江序耸耸肩,人疲沓地往墙上一靠,“你想多了,我是怕她在这间房子里出事,房子变成危房。”
“你舔舔嘴唇。”
甘甜指挥他。
江序不明所以地伸出舌尖,舔了下上嘴唇,还没等甘甜开口,厌恶已经摆上脸,“又在让我做什么奇怪的事?”
甘甜歪头,一脸苦恼,“怎么没把自己毒死。”
她走到餐桌边,发现段迎潇的视线还在她身上,坦荡地看回去:“没有暧昧。”
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他还是江序,俩人她可是撩都没有撩,能有什么暧昧。
江序脚步拖沓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莫名其妙地倒戈,又将枪口调转回她身上,“那这种古怪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他眯起眼,似乎自己是个发现蛛丝马迹的警官,“他不看你,你也不敢看她。”
甘甜是因为心虚。
段迎潇是怎么回事,她不清楚,也不打算深究。
在心知肚明段迎潇不真诚的情况下,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段迎潇的话影响了。
她不真诚地接近岑驰,不真诚地利用段迎潇,无论段迎潇本质上是个怎么样的烂人,不过是她减轻自己心理负累的借口。她被他戳中心里隐秘的点,所以在每次抬头四目相对时,都会想起这件事情,觉得不舒服。
她讨厌段迎潇自以为看透她,或者说,他本就看透了她。
吃了一口烂糊的地三鲜,在纠结如何打哈哈回答江序的问题时,耳边响起岑驰波澜不惊的声音。
“我来接个水。”
餐厅的走廊边,一身黑色丝绸睡衣的岑驰手拿水杯,把要往焦灼对峙的气氛撕开一个裂口。他刚洗过澡,耳朵和脸颊还带着一点潮红,像一屉新鲜出炉的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他很适合成为转移话题的对象。
甘甜蹭地起身,三两步跑过去,“我教你吧,这个饮水机有点麻烦。”
岑驰手抬头,杯子立刻抵达一个她手够不到的高度。甘甜蹦跶两下也没够到,岑驰浓郁的眼半垂,笼罩住她,“不用,你好好吃饭。”
甘甜抿唇,嘴角的酒窝一闪即灭,“好吧,你去吧。”
说着往旁边挪了几步,给他让位置。擦肩而过时,他的袖子擦过她的手腕,甘甜感受到岑驰身上温热的水汽。
江序收回伸到必经之路上的腿,随口问:“吃过饭了吗?”
岑驰走进厨房,像是刚刚看到站在微波炉前的段迎潇,两人目光交错,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没什么胃口。”
段迎潇并不清楚另一个租户是岑驰,但没露出太意外的表情,平静地接受了这两天的又一巧合。
甘甜走上前,站到岑驰身后,热情地开口:“左边是冷水,右边是热水,都是可以直饮的。”
江序人坐在椅子,身子回过来,一手支在椅背上,闲闲开口,“自己喝的时候不记得,别人喝的时候倒是很清楚。”
甘甜回嘴:“那是我不想喝热的。”
岑驰在两人类似打情骂俏的说话声中摁下左边的冷水键,面无表情地低头仔细研究直饮机盖子上小小的使用说明。
“冰箱中间层有冰块。”
江序扬声告诉他。
段迎潇端出新热好的菜,把甘甜盛粥的碗放进去,不走心地邀请岑驰:“一起吃点吗?”
甘甜听出来了,这是一句客套。
岑驰也不会答应,他最讨厌人多。
但岑驰出乎意料地“嗯”了一声。
甘甜看向那一桌子残羹剩饭——
又看向岑驰。
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