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没找到地方，刚刚手机没信号了。”

    “在路口……”

    “你来接我吗？好的……那还要上山吗？好、好。”

    甘甜握着手机，坐在沿海小路边的石墩子上缩成一团，脖子深深地迈进羽绒服里，口腔里呵出的白气轻飘飘地散在空中。

    她一边说话，一边看向远处停在阴影里的白色轿车。车窗半降，驾驶室的车窗降下来一半，林木杨的手伸出手，指关节若无其事的叩击车窗玻璃。

    她把声音放大了一点，力求车里的人能听到她的声音，“那我把定位发给你……嗯，我在这里等你。”

    挂断段迎潇的电话，她左右环顾一圈，快步跑过去，在下降的车窗里对林木杨说：“我同学说过来接我，你先走吧，他马上就过来了。”

    一晚上事情太多太杂，她忘记了刚刚见面时他说的那句“选择段迎潇还是选择他”的话，下意识地依然用“同学”这种语焉不详的词语，去隐藏她与其他人更深层的关系。

    林木杨也没提醒她，告诉她他不仅知道对方的身份，那个人还是他外甥。

    他点点头，“上车来等？”

    甘甜摇头，把拉链拉到顶，帽子严严实实地扣到脑袋上，“不用了，我不冷，他马上就来了，没事的。”

    林木杨看透她的心思，也不戳破，“等你走了我再走。”

    甘甜嗯了一声，点点头，又小跑着坐回到墩子上。

    林木杨没升起车窗，眼神淡淡地透过车玻璃看她的背影。

    几分钟前，甘甜撒着娇央求他先行离开，她需要一点时间去处理一些事情。绝口不提山上告白的事，但彼此心知肚明要处理的是什么事。

    林木杨索性跟着她一起粉饰太平，指腹摁下她脸颊凹陷的酒窝：“嗯，那你去处理吧。”

    甘甜揉揉脸颊，语带柔软的抱怨，“不能老是戳我的脸。”

    “嗯？”林木杨垂眸，指腹又点了两下。

    甘甜后仰着挪开脸，“会流口水。”

    他是听长辈说过，婴幼儿时期孩童的脸不能随意触碰，会流口水。没想到今天再次从甘甜的嘴里听到这个说话，她知道她不是在以幼化自己的方式撒娇，她是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能通过这个生硬地转移话题。

    他想说不必这样，他知道，他都知道，他在前来福沅时已经决意抹平从前的记忆。他会忘记那个寒夜里拦下他的年轻人，也会忘记她和自己的外甥在食堂里分享食物的场景。

    林木杨通通忘记，只要她也是坚定地走到他身边。

    不过三五分钟，远处传来脚碾过碎石的声音，坐在石墩上的甘甜站起来，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林木杨沉默地升起车窗，把自己湮没在见不得光的阴影里。

    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恰好三个他都见过。同样的身高腿长、容貌英俊，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三种气质。

    林木杨看着他们三个把她团团围住，眼里一个个都泛着狼一样的幽光，而她浑然不觉，眼睛亮晶晶地胡扯自己走错了路的理由。

    林木杨揉揉眉心。

    算了，她年龄小，贪玩一些也是正常。

    林木杨启动车辆，他在附近订了酒店，距离不远。

    “以后大晚上还是不要出来了，”江序默默地上着眼药，脚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不安全。”

    甘甜默默地看了眼段迎潇。

    要是她不知道他给她准备了告白，这会儿可能会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话题引到他身上。但她知道那是一场，如果这个时候问他想说什么，或是提起是他叫自己去的，她都担心他说出口的结果是她无法确定的。

    他万一当众表白怎么办？

    A092：【没有强制要求，任务结束了。】

    甘甜好奇：【为什么？】

    【同时谈两个的剧情达成，见一个爱一个的属性可以开始暴露了。】

    A092的机械音比冬天的风还冷。

    是这样啊。

    段迎潇察觉到那一眼，默默接话：“是我考虑不当了。”

    他望向无边的月下的海，“只是觉得上面的风景很好看，所以想喊你去看看，没想到会害你迷路。”

    这是不打算说要告白的事情了。

    此话一出，在场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在心底里默默松了口气。

    和林木杨的关系刚刚确定，老男人聪明又敏锐，总是话里有话的样子，甘甜暂时还不想在不稳定的情况下，面对更复杂的多角关系。

    而岑驰和江序即便知道山上是一场告白，也不会主动告诉甘甜，更乐得见段迎潇熄火。

    甘甜点头，残忍地装傻：“明天或者后天去看也可以啊，白天温度高，可以去山上取取景。”她打了个哆嗦，“好冷。”

    与她并肩的三个人默默地调整了一下站位，为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

    前路还长，甘甜总觉得再聊下去很容易出事，而且她老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脑子里一团浆糊，很担心聊着聊着就爆出更多的雷。

    甘甜搓搓手，想出了一个让其他人没法儿围着她闲聊的方式。

    “我们跑回去吧。”她突然开口，一脸兴致勃勃，“跑回去就不冷了。”

    江序没领会她的意思，眉梢一扬，“比赛吗？”

    什么跟什么嘛。

    她想了想，“比赛也可以。”

    许久不说话的岑驰开口，声音有点凝滞的哑，“要设置什么奖励吗？”

    甘甜笑，机灵地说：“奖励不用吃我带的零食。”

    同车的段迎潇和岑驰都露出一丝笑意，只有江序一无所知，他讨厌这种感觉，摇头：“这不算奖励。”

    甘甜看他，“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第一名可以挑其他三个人中的任意一个人完成一件事，”江序的脸因为私心微微泛红，好在天黑灯暗，无人可以看清，“怎么样？”

    甘甜眼睛亮起来，“可以啊，挺有意思的。”

    她都同意了，段迎潇和岑驰自然也没有意见。

    三个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在甘甜的“3、2、1”倒数计时中，齐齐往前冲。

    发丝飞扬，海浪拍击崖壁发出回响，臃肿的羽绒服包裹住年轻的身体，摆臂中发出摩擦的声响。

    今晚的月色很温柔，月光下有少男少女在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