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钰庄显然是已先行往这边传信过了,马车刚到,宫老爷便被人左右簇拥着亲自迎了出来。
“欧庄主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宫老爷依旧穿了身宽大而色深的长袍,极得体地对着欧延深深一揖。
“宫老爷气色不错。”
欧延在马车旁站定,垂眸看向来人,淡淡道。
“最近新学了套健身拳法,正是新奇的时候,练得勤了些,庄主这么一说,看来效果不错,这以后必须得坚持下去了!”
宫老爷哈哈一笑,目光转而看向欧延身后的人。
“这是墨姑娘?许久未见,宫某在此有礼了。”
景年戴着帷帽,闻言没说话,只是微躬了下身子回礼。
宫老爷的笑意略有停顿,不过转瞬即逝,随即热情地招呼众人进店,“小人最近得的这件宝贝,实在难得一见,就厚着脸皮请庄主前来一睹真容了,献丑献丑!”
景年跟在他们后面,趁着走进厢房落座,宫老爷不在旁侧的间隙,拉了下欧延衣袖,小声怀疑道:“他不会是想要让您买下那东西吧?”
她有意凑近到欧延面前,声音也低的只有两人才听得到。
欧延扬眉,末了一阵失笑。
这时宫老爷刚好转向他们这边,看到欧延脸上的笑意,虽隔了些距离,但也难得的愣了一下。
景年连忙低头。
“按宫老爷的心思,倒还真有可能被你一语说中。”
欧延过了一会儿,才不痛不痒地回了句,既没肯定,又没否认。
景年撇了撇嘴。
那她还真得时刻留心着些,上一回的教训,可是赔了整整一个宫氏古董铺的银钱!尤其是欧延,平日里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竟是乖乖地任人宰割!
景年深吸一口气,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大意了……
……
宫老爷的珍贵玉器为何,刚一来时还卖了个关子没明说,直到铺内的伙计从外抬了个盖着丝绒布的物件进来,才揭晓了真面目。
“前朝宫廷送去西域小国的赠礼——玉石盆景!”
宫老爷亲自摘下绒布,眼中光彩熠熠。
景年眼前一亮。
只见桌面上,正摆放着一盆通体由玉石雕刻镶嵌而成的水仙盆景——
深绿色的花盆之上,是以玛瑙精刻的枝叶与花瓣,水仙白色的花瓣和中间微黄的花心,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乍一看去,竟与真的没有任何区别,栩栩如生,惟妙惟俏。
“庄主请看——”
宫老爷命人将盆景移到距离欧延他们更近的位置,“前朝赠予西域的邦交之礼,多以玉器为主,这一件据记载,是当时最为贵重的,可惜后来这西域小国因战事动荡,这件珍宝也随之流传于世,辗转数人之手,直到去年年底我的人才依稀得了些许线索,连着追踪了数月,总算在前几日运回了安临。”
景年坐在位置上没动,目光却是聚焦在玉石盆景上的。
隔了道帷帽的纱,加之视力还未完全恢复,其实细节是有些看不清的。
“墨姑娘也是收藏玉器的行家了,觉得如何?”
宫老爷笑盈盈地看向景年。
虽知对方看不到自己,景年还是避开了他的目光,拘谨道:“是极好的,恭贺宫老爷喜得如此珍宝。”
“姑娘折煞了,这盆景虽贵重,但还是远不及姑娘的玉佩来的稀有珍贵。”
宫老爷一脸谦虚。
景年听他竟然还提自己的玉佩,顿时如吃了苍蝇般,无语间,紧紧抿了唇,没再说话。
欧延勾了下唇,走到桌前细看。
“宫老爷最近倒是多了许多西域的宝物。”
“欸,庄主说的不错,这还不是好不容易打通了条西域的货源,这才让小人有了些折腾的空间。”
宫老爷双手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肚皮,眯眼一笑。
“这线人,当真有几分本事。”
“实不相瞒,这些弯弯绕绕的,还都是我那门客临风临公子一手促成的。”
宫老爷笑的舒心,满眼欣慰。
景年呼吸稍滞。
“原来如此。”
欧延似乎是笑了下,却点到即止,没再继续问下去。
话锋一转,这时倒是正经地交流起些玉器的行话来。
景年默默在后面听着,惊讶于欧延竟是颇懂行的模样。
一直到中午,按原打算本是要告辞的,宫老爷却说下午铺里会到一块两个月前便从西南出发送往安临的帝王绿翡翠原石,届时会当场开窗鉴别真身,邀请欧延与景年二人一同观看。
景年是不懂这些的,但也不介意多待一会儿,便留了下来。
用过午膳,宫老爷特意分别为他们安排了上好的以供休憩的厢房,周到至极。
阿喜陪着景年,因为起得早,午后还真有些困,没多久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景年记着萧痕让她多合目休息眼睛的嘱咐,也闭眼躺在床上,虽没睡着,但也算养神。
一时间房里静悄悄的。
外面楼下的场子里古董交易依旧沸沸扬扬的进行着,可楼上房里却是一丝声音都听不到,隔音好到了极致。
景年迷迷糊糊的,倒也好像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房里传来一声轻轻的推门声。
她听到了,却没立刻睁眼,静静等了会儿,却没再听到别的声响,不禁有些奇怪,这才慢慢睁开眼。
隔着一道帘帐,赫然有个黑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前!
景年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坐起,压抑住喉间快要溢出的尖叫声,警惕而急促道:“谁?!”
她视力不清楚,但能隐约看出外面站的应是个男子,第一反应是欧延,可他不会这般悄无声息,而且看轮廓也不太像,心顿时揪起来。
阿喜还在外面,怎么会让人直接进了来?难不成他对阿喜做了什么?
想到此,景年顿时急了,不再犹豫,唰的拉开帘帐——
外面的人似乎就在等她这个动作,视线嚯的清明,来人身形高大,一只手背于身后,正歪着头,闲适而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惊惧的景年。
那模样,和那熟悉的笑……景年只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口,整个人都是呆滞的状态——
“临……临风?!”
“墨……墨景年?”
来人正是之前在宫氏古董铺里已见过两次的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