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将长剑竖起握着,以剑尖处的剑柄抵在桌面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阿邱,无形地便产生了一种威慑力,“仔细看好了,这宝贝,就连宫老爷,也只能在旁边看着解个眼馋。”
阿邱在一眼扫到景年手心托着的玉佩时,目光便一动。
景年放心地送到他手上。
“‘人养玉’该有的特征,都在这儿了,你再对比下你自己的这几块,就该知道我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如今世上,只有这么一块‘人养玉’,你的虽残次些,到底是人养还是动物养,也不清楚,但价值却是摆在那儿的。”
……
阿邱神色难辨,许久未说话。
他用手边的各种镜片及工具认真看完一遍后,这才默默将玉交还给景年。
再开口时,望着景年的目光已发生了微妙变化。
“你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件玉器?”
景年没应。
“问那么多做什么。”
临风笑了一声,“你只要知道,宫老爷这儿,从来不缺靠谱的高人,也从不屑玩虚的。”
“不过你刚才的话倒也没错,这货毕竟是你的,你也肯定不甘心不明不白地就被我们买走。”
临风将剑挂回腰间,双手揣在袖中,似是漫不经心地想了想,“这样吧,那修复玉石的方子,我便给你些指点,你亲自去试试,若是有效,那咱们这生意,可就必然得成了。不过到时候的价码,与现在能开出来的,就不是一个数了……”
“起码得降一半吧,你可想好。”
他轻飘飘地说完,就起了身,“我给你半天时间考虑,不过你若是能提前拿定主意,也相当欢迎。找我的办法,还是老一套。”
“我们也不多叨扰了,近来黑市货源充足,许久都没好好逛过了,就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再顾及阿邱的表情,带着景年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
背后风铃的清脆碰撞声还依稀能听得到。
好一会儿,直到已走出去老远,景年才嗤笑一声,“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的?那叫不叫我,又有什么区别?”
临风笑着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剑柄,“你来了,才能让他知道宫老爷究竟有多重视他啊。”
“你就这么相信,我会把自己这块玉取出来给别人看?而且……我要是没带的话,又该怎么办?”
“这东西对你如此重要,你怎么可能会不时刻戴着?而且之前也是你自己说,你从小都戴着的。”
临风莫名其妙地反问。
那你还真大错特错了……
景年有些无奈,却也只能说他运气好,碰巧欧延就将玉还给了自己。
“你就这么走了,真的有用?”
“对生性多疑的人来说,这就够了。”
临风玩味道。
“所以你一开始姿态放的那么低,都是故意的?”
景年可算见识了他的狡猾,又觉得亲眼看见,甚是好笑。
“好好学着点,像他这样的人,有点本事,背景也干净,我这可不是单只找他做笔买卖那么简单。”
临风毫不在意被她揭穿。
“你想让他变成你的人?”
景年实在没想到。
难怪刚才他会有意强调她是宫老爷的人。
“你以为我在各处的线人都是怎么发展出来的?”
临风似笑非笑的,给了景年一个让她自己体会的眼神。
景年眨巴着眼,后知后觉地回味。
阿邱有外族血统,又常年混迹在边境各处,发展成线人,确实再合适不过。
“可是……你刚才说要给他些指点,如果他知道了怎么把那些玉修复好,难道不会再去找别的买家?”
“我有那么傻吗?”
临风一脸夸张,“我还会坑自己不成?给他的法子,当然只能让他看到一点点效果,只是证明一下我的法子有用,哪能帮他全都弄好?”
“那要怎么做?”
“我仔细看过,那表面的瑕疵,不是磨损,而是保存不善生的一些复杂变化,只需要一个秘方,以各种材料兑出的药剂,浸泡在里面一段时间,再加以打磨,多下些功夫,是完全能复原的。”
临风偏头看了景年一眼,“我只给他一半的方子,让那玉的表面产生些变化,这样就够了。”
景年恍然大悟。
确实是这样没错……
“他……知道你这个打算吗?”
临风笑了笑,“他人精明得很,肯定知道,我不会平白地善心大发,能白白地给他这么多好处……”
原来如此。
所以归根结底,阿邱的那些玉石,都只有宫老爷一家会看得上眼,其他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如何将其变废为宝的办法,自然也不会愿意花大价钱收购。
若他有意售卖以赚得银两,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冒险从临风那儿要来一半的方子,若是证明有了效果,可以不卖,自己再找寻这方子的剩余部分,待全部修复好,再高价找寻其他买主。但这也只是最理想的情况,临风既能大方地将一半的方子给他,就定有把握他不可能会知道余下的部分,到头来,他也只能以少了一半的价格将东西卖给宫老爷。
第二种选择……就是什么心思都不要有,放心大胆地直接将玉石卖出去,这样……还能卖出一个令他相当满意的价钱。
这样想来……无论怎么样,都是第二个办法更划得来啊……
景年默默嘀咕,着实感叹宫老爷和临风的手段。
……
二人一路往回走,没多久经过一个岔路口,临风左右看了看,拉住要继续往前走的景年,“等着,往这儿走,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景年看了他一眼,只觉这才是他今天叫她过来的真正原因。
无论如何,都不会只有替宫老爷看个宝贝这么简单。
这么想着,她也没拒绝,一声不吭地跟上。
很快,二人就顺着拥挤的街道停在了一个低矮的帐篷前。
走进去,才发现那根本就不算个帐篷,而是一个在四面立柱上盖了个棚的空间,相比街上其他房子,大了数倍。
里面正前方有一个破旧的高台,正有人在上面拿了把折扇,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台下席地坐了些人,各种打扮都有,皆聚精会神地听着。
竟是个说书的瓦舍!
这黑市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