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地方,景年戴上帷帽,由欧延扶着下车。
“阿延,今晚就在这儿歇息了?”
杨曦承从马上下来,走到他们间问道。
这一路上,杨曦承一直都是与萧痕一起在前面领路的。欧延本念及他年长,特意为他备了马车,他却直言骑马惯了,怎么都不愿坐。
欧延虽然也是骑马居多,但因为景年的缘故,还是会偶尔在马车中陪上她一会儿。
此时闻言默默点头,自然道:“是啊杨叔,天已黑了,今天便先不出城了。”
“小姑娘感觉如何?这才三天,省都还未出,接下来还有得跑的。”
杨曦承看了眼景年,隔着帷帽看不清她的面容,捋了把胡须笑道。
“谢杨叔关心,这一路行得慢,感觉还行,挺适应的。”
景年也笑。
欧延早交代她面对杨曦承不必太过拘谨,与他一起唤他杨叔便好,景年起初只觉开不了口,这几日因为见面频繁,慢慢也习惯了。
“旅途劳顿,先上去休息吧,让人将饭菜送到各自房里就好。”
说着,欧延先步入了驿馆,立刻便有店小二笑着上前接待。
景年进门前下意识回头环顾了眼外面的街巷,方才的乞讨者早不见了踪影,那种拥挤而沉寂的诡异感却仿佛依旧在背。
“姑娘?……”
阿喜在一旁候着,见她迟迟不进去,小声唤了句。
景年这才回神,没再拖延,默默走进驿馆。
******
深夜。
欧延看了眼床上安睡的景年,轻轻掀被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驿馆内一片寂静,空荡的走廊上有一身影默默候着。
欧延出来,看了对方一眼,二人默契地都没说话,一起走到顶层的一扇窗口,身子一闪,施展轻功飞上了房顶。
月光照耀下的岐均城一片沉寂,鳞次栉比的房屋一眼能望到头,地域范围并不大,却是省边界内最后一座成规模的城池了。
“庄主,查清楚了。”
来人是萧痕,夜色下,他的影子被投射在房顶的瓦片上,拉出极长的一条。
欧延站定未动,微风拂过,肩上披散的发随之飘动。
“属下遣人亲自问了那队伍中的人,据说是一个名叫‘莲圣教’的教派在向乞者与难民施舍救济粮,才因此吸引了大批人员汇聚前往。”
晚上刚进城时,他在马车外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出现在棠钰庄纵火犯肩上的莲花图腾——与那些乞讨之人手中所举的旗面一模一样。
巧合到完全匪夷所思的地步。
……
“莲圣教?”
欧延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对,那黑色莲花,便是这个教派的图腾。”
萧痕面色凝重,“问来的消息提到,莲圣教是最近才在北部各处兴起的教派,专以乞者、难民、无家可归的穷苦人为教徒,给予他们施舍,并以此吸引他们入教,说是教派的圣母对天下贫苦之人心存怜悯,特意下凡施舍超度,带领他们重生,过上好日子。”
欧延闻言,微微嗤笑一声,没说话。
“庄主,这个教派虽然出现的时间不长,可看今日的情况,应是已逐渐在西北开枝散叶,打着救世济人的旗号,吸引了不少信徒,这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
萧痕目光微闪。
“多少年了,这世间打着施舍旗号作恶多端的异教数不胜数,我这二哥的手段,实在没有多高明啊……”
欧延叹息一声,面不改色。
“庄主笃定这是楚清怀所为?”
“他一人想不出这个主意,定是要有人推一把,给他一个施展神力——让人一看便被震慑住的能力……而这个人,恰巧也正好需要这样一枚棋子,为她屯兵养马,以备不时之需……”
欧延双手负于背后,“他们很清楚什么样的人最愚钝,最易笼络。这手段虽然不高明,但却稳妥得很。”
萧痕已暗暗猜到欧延说的是谁,“庄主的意思……楚清怀果然是与……景向岚有了某种交易或协定?”
欧延没回话,在萧痕看来却是无声的默认。
楚清怀通过景向岚,以火族血盟的方式,获得了一些与瞳术类似的能力,这是不争的事实,同时,他留在沈大人处的神秘账本,也将他的野心与图谋昭示得一清二楚——他要卷土重来。
笼络人心,招兵买马,最好是培养随时愿意为他赴死的死士,又要名正言顺,让人难以觉察,这是最好的办法,浑然天成。
以瞎掉一只眼的代价,换来他最需要的人马,而景向岚,则能在他事成后,控制整个皇室。
这是二人交易背后唯一可能的利害关系,也是楚清怀如今走投无路下,唯一的选择。
而这一回,一旦他们事成,便只可能是鱼死网破的结局。
……
“传信回去,密切关注这个教派,再派人混入教中,好好了解清楚。”
欧延没再多说其他,转身离开屋顶。
******
房门轻轻被推开,又小心翼翼掩上,没多久床上微一沉,被褥拉开,人躺了进来。
景年没睁眼,却默默朝着来人的方向靠过去,枕到他胳膊上,声音中带着困倦的沙哑:“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去?”
欧延没想到还是把她吵醒了,无奈笑了笑,将她搂紧,“发生了一件既在意料之中,又没想到会这么快撞见的事。”
景年睁眼。
房里漆黑一片,但因二人离得近,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彼此。
如今已有了夫妻之实,又在欧延父母牌位前磕了头,加之欧延坦然的很,景年也就没矫情,几天下来都是同床共枕。
“本来没急着打算告诉你,不过……既然遇上了……”
欧延神色幽深,将刀疤男所言,以及今天在街上看到的黑莲花旗面一并告诉了她。
景年听罢愣住,许久才道:“今天我也看到了,就是你说的莲花图腾,在那人群里,有人举着像旗子一样的东西……”
“无事,已派人前去打探了。”
欧延抚了抚景年披散在枕上的发,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一定是这样……”
这二人联手的目的,绝对是再明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