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东京城玉臂匠收徒弟 盖天军活阎罗探渔夫
作者:非人哉1566   水浒:换天改道最新章节     
    诗曰:

    摇橹催舟恒稳舵,江流滚水浪翻花。

    贫穷老汉无冬夏,渡口擒渔唤一家。

    话说萧让、金大坚两个商议收徒,于是就在御街下一条路上,将近坊间,立两条红标柱,恰似坊巷牌额一般相似。上立一面粉牌,写道:“圣手书生萧让、玉臂匠金大坚”;傍边两行小字道:“文士招学,匠人收徒。”只见过路行人来往不绝,早把此事传开。多有讲说二人的本事,就近卖文房四宝的店铺掌柜伙家,木匠工人学徒都来凑热闹。众人看得口渴,都来一旁茶铺下歇了吃茶。却把这老板看的欣喜。那茶铺老板道:“这二位真是俺的财神爷,送来这许多客人。”迎来送往,好不快哉。

    一连三五日,拜投者不计其数,只是文人多,工匠少。不三日,萧让收纳满员,与金大坚相别,罢了自回。因此不说圣手书生萧让收徒教学如何,单说这金大坚收徒如何。

    这件事早传至城外,这城外陈桥镇上有一个书生,姓余名仁仲。这余仁仲最喜读书,又爱刻字造板,拓印书籍,只是每每不得要领。今日得了金大坚先生收徒的消息,心下大喜,忙置办见礼学费,也来看是如何,来到城中,尚未入内,正好肚饥。看见路旁一个酒店。余仁仲便入去里面坐下,教酒保泡一壶茶,上一碗面,来两个饼吃了,起身付钱便走。正动身,只见外面走入个彪形大汉来,也是眼不见得,正撞着余仁仲,却把余仁仲撞翻了。那汉子见撞了人,忙来搀扶了道:“这门不窄,你却往我身上撞,却把自己倒翻了,何苦来哉。”余仁仲叫苦道:“你怎这般说话,我自出门去,是你撞我的,却埋怨我的不是。”二人说着,似要吵闹。酒保忙来打圆场,这边劝一劝,那边说一说。只道是:“出门在外,多交朋友,少结冤仇,善意行千里,和气生万财。”两个便就和解。那汉子道:“看你是个书生文士,俺只是一介粗汉,不必计较了罢。”余仁仲道:“见得也是,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对头少堵墙。不知壮士高姓大名,他日相见,也好见礼。”那汉子道:“俺叫仇辙,城外潘镇人氏。敢问先生姓名。”余仁仲也自说了。两个得知姓名,便就道别。

    却说这个仇辙也是要拜访金大坚的,也是饥饿,当时落座吃喝,吃得饱了,就听店内有客人道:“想那圣手书生文笔深妙,字迹绝伦;更有玉臂匠工夫到家,手艺精湛。更兼二人乃当今殿前都太尉宋公明的兄弟,若拜为师,何愁不能扬名京城?”这话说得,仇辙有在心里。申牌时候,仇辙酒足饭饱出来,一路上热热闹闹,正见傍边众人都立定脚,仰面在那里看。仇辙分开人丛,也挨向前看时,就见几个人凑在前面,仇辙要问备细,上手搭一搭肩膀,问道:“这里可是金大坚上下?”那人道:“前面便是。”仇辙大跨步上前,见一个草棚,棚下一张桌案,案后两个小厮。那小厮见了来人,提笔便道:“来拜师的可报上姓名户籍,我等登记造册。”仇辙说了姓名户籍。小厮道:“后面厅里侯着,大人片刻便到。”仇辙听说了,又赶入后面厅上。方入门里,就听有人道:“仇兄弟小心门框。”仇辙看时,却是余仁仲在彼。仇辙拱手笑道:“却是余兄,不知怎也在此处?”余仁仲回道:“我听闻金大坚技艺非凡,特来拜见,或能学得一二。”仇辙道:“俺也这般想。”两人正说着,只见一个小厮入内喊了安静。厅里二三十人都站定了。就见金大坚转屏风入座,开口道:“诸位前来,可有诚意学艺?”余仁仲赶忙抱拳鞠躬道:“大人在上,小子诚心求艺。”众人皆随表明心意。金大坚微微颔首,就来说拜师细节,其中见礼、学费等都说得清楚。有不能者,纷纷退了,有能者尽皆留下。这余仁仲早备下这些,自然收为徒弟。

    再说仇辙一无见礼,二无学费,只得悻悻走了。仇辙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于是回家中,闷响半天。忽一日,余仁仲来访。仇辙大惊道:“你怎知我在此处?”余仁仲道:“那日兄弟留下户籍时,仔仔细细的都说了,想必是心地诚实。我便寻来,又问周遭街坊便知了。”仇辙大喜,忙请入斟酒置菜与之攀谈道:“兄弟来此,不知有甚事情?”余仁仲道:“那日兄弟不曾拜师,我有心记下,想来兄弟粗鲁的人,也不适合做能工巧匠。”仇辙道:“兄弟说的是,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只是寻不着生计,又不能活活饿死不是?”余仁仲道:“你我一面之缘,我有心帮你。我且问你,当兵做卒愿意么?”仇辙道:“怎地不愿?”余仁仲道:“水上功夫如何?”仇辙道:“门外便是东明湖,怎地不会?”余仁仲大喜道:“会便好,我这里请来老师金大坚手书一封,推荐你去盖天军阮都统麾下。更有我这里纹银二十两,一并与你做了路费。不知愿去否?”仇辙闻言,喜不自胜,当即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口称:“兄弟,你我一面之缘,怎就如此这般待我?”余仁仲道:“我见你是直爽的人,愿意与你结交兄弟之情,不知哥哥愿意么?”仇辙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当即两个拜了八拜,称兄道弟。拜罢,余仁仲道:“哥哥事不宜迟,可去盖天军做一个将领,到时功成名就,莫忘了兄弟恩情。”仇辙道:“不敢忘记。”两个拜别。

    后来余仁仲学成有名,继承玉臂匠金大坚衣钵,在京城开店,名曰:“万卷堂”。余仁仲所刻之书,历代藏书家均视为珍宝,被誉为:“字划端谨,楮墨精妙。字画流美,纸墨精良,洵宋刻之上泗。”更有岳珂《九经三传沿革例》称:“世所传九经本,以兴国于氏及建安余仁仲本为最善。”余仁仲所刊九经,今仅存《礼记注》、《春秋公羊经传解诂》、《春秋谷梁经传》三种。至今尚存,不必絮繁。

    只说仇辙一路风尘仆仆,行路不知多久。看看正值盛夏天气,才来至襄阳盖天军处,先到衙门,要来拜见阮小七。当时有值班的兵卒道:“我家七爷携衙内并亲兵巡视州郡,需半月之上才能回来,你到时再来便是。”仇辙听得,心中五味杂陈,只得在附近店里住下。只是身上盘缠不多,来时已用得七七八八,如今省吃俭用,捱过两三日,再无他法,只得退了客房,漫无目的乱走。不期来至汉江,就见一派江水,百舸争流。

    却说本地有一家姓萧的渔人,单名一个恩字。这箫恩在汉江上打渔为生,今日也自出来打渔。可叹箫恩年迈,气力不佳。又因天气炎热,只把船湾在岸边,系缆船只。箫恩下船到柳荫下凉爽,却正巧遇着仇辙也在树下。箫恩望见了,迎着道:“年轻人不去工作养家,却在这里闲坐?”仇辙性子耿直,听得羞愧,只得道:“我本有荐信,要投阮小七都头领麾下。奈何七爷不在,如今没了盘缠,正愁没出出力。”箫恩闻言大笑道:“你去投奔七爷?七爷在此多年,犯打渔的瘾时,常来江边,正巧与我相熟。这位贤弟,相逢即是有缘,你说身无盘缠,不妨就住我家,待七爷回来,你好去投奔了。”仇辙本来不愿叨扰,奈何身无分文。只得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恭敬不如从命。小弟仇辙多谢了。”两个通报了姓名,箫恩又道:“船中有酒,愚兄打了几尾鲜鱼,你我弟兄畅饮几杯便好。”于是就将酒菜取来,两个上船而坐。萧恩道:“贤弟,愚兄做的是河下生意,忌“干旱”二字,若是提起,不敢说罚,愚兄要敬酒三杯。”于是斟酒请饮,不知仇辙是心地憨直,还是想要饮酒,当即道:“干!”说罢,萧恩哈哈大笑道:“敬你三杯!”于是仇辙又饮三杯。当夜,仇辙就与箫恩回家中睡下。

    十天之上,仇辙每日与箫恩下河打渔,不敢怠慢。是日,两个如往常歇息,正在船中饮酒,却听得一人在畔上频唤箫恩姓名。仇辙耳尖,听了道:“老哥哥,岸上有人唤你。”萧恩抬头看时,却是认得,当即叉手道:“七爷怎地到此?”仇辙闻听“七爷”二字,登时看了,就见阮小七一身白衣打扮,一旁一个少年,风流倜傥,也是白衣打扮。当时阮小七拂须道:“我今日要来寻这里撒网打渔,过过手瘾,不就遇见,不知这位汉子是谁?”箫恩当即介绍了,仇辙又取来金大坚书信奉上。阮小七看罢,笑道:“酸邹邹的词儿,孩儿你看。”又给身旁少年看了,那少年说道:“金世伯教父亲收此人做个教头。”原来这少年正是阮小二之子阮良,由阮小七抚养成人。

    当时阮小七听了,笑道:“即使如此,可来试试手段。”于是把上衣脱了,就来与仇辙厮斗。仇辙也不相让,两个各展身手,终是阮小七更胜一筹。仇辙道:“老英雄不减当年,小子自愧不如。”阮小七道:“确实老了。”当下收了此人做水军一个头领。箫恩又请阮小七等众人到船上,先出船打渔一番,后歇息吃喝。众人欢声笑语,好不乐哉。

    不一时,却听得岸上有人念念叨叨:“离了家下,来到河下。哪只是萧恩的船?”箫恩见了,又是熟人,便道:“原来是丁郎哥,不知到此则甚?”那丁郎道:“催讨管渔银子来哩。”萧恩道:“这几日天干水浅,鱼不上网,改日有了银钱,定当送上府去。”丁郎道:“又是‘天干水浅,鱼不上网’这两句好话。有了钱可想着给我们送去。”萧恩便道晓得。丁郎欲要转走,萧恩上船阮小七听着不悦,问道:“那厮做什么的?”萧恩道:“催讨管渔银子的。”阮小七就要来问他几句,在船上喊声:“呔,回来!”丁郎心想:“这是有人出来挡横哩。”于是回头道:“回来甚么话说?”阮小七道:“我来问你,你前来作甚?”丁郎道:“奉了我家员外之命,前来催讨管渔银子。”阮小七道:“我来问你,这管渔银子,可有圣上旨意?”丁郎道:“没有。”阮小七又道:“可有户部公文?”丁郎道:“也没有。”阮小七怒道:“凭着何来?”丁郎道:“乃是本县的太爷当堂所断。”阮小七道:“敢是那吕志球?”丁郎道:“要叫太爷!”阮小七道:“回去对他言讲:‘从今以后,管渔银子免了便罢,要是不免,休怪俺这里没有情面!”丁郎正要说话,一旁阮良点指道:“你不信的,俺先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挖你的眼睛,一发泡酒喝!”丁郎大惊,转头就走。

    一旁萧恩笑道:“只要劝退便好,衙内何必唬他?只怕结下梁子。”阮良年轻气盛,问道:“老先生至此,为何这等懦弱?”萧恩道:“他家的人多势大。再说,他开渔牙,收些管渔费用,也不犯法。”阮小七道:“想当年俺兄弟浪里白跳张顺也做过鱼牙主人,也不曾收甚么管理的费用,这是欺压于你,不成便就告官!”萧恩道:“这也就难讲话了。七爷也听了他说,正是本县衙门当堂所断。”阮小七便道:“既如此,这河下生意,不做也罢!”萧恩道:“本当不做河下生意,怎奈囊中羞涩。”阮小七自当送银二十两。萧恩哪敢领受?阮小七再三推让,箫恩这才愧领。阮小七道:“但有甚事,报我姓名。”箫恩感恩不尽。一日过尽,日落西山。阮小七自引阮良、仇辙告辞箫恩。后来丁家要找箫恩晦气,箫恩报上阮小七大名,谁敢造次,只得收敛再三。正是:汉江直头双摇橹,一轮明月照芦花。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