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臣
张希孟的府邸自然没有什么金银财宝,至于名贵的字画,那也是不可能的。
“张相果然是安贫乐道,吾辈楷模啊!”汪广洋跟着赞叹,其余人也跟着附和。说实话,一想到自己家里的摆设,再看看张府,除了可能宽敞一点,其余方面简直一无是处。
这一屋的竹器,只怕还不如一张红木雕花的太师椅值钱。
不行,绝对不行,回家之后,赶快把那些字画全都撤了,把家具也都换了,不然的话,哪天上位过去了,按照张府标准检验各家,估计他们都要跟李梦庚做伴了。
可是众人之中,也有明白怎么回事的。
李善长就看得清清楚楚,张希孟本身就如张夫子之称,同辈人中,哪怕贾鲁、朱升这种,谁有脸写个字,挂在张希孟的家里?还要不要老脸了?
至于前朝人物,挂谁合适?
苏东坡的?
他名气倒是不小,但他是个典型的中间派,放在这里,只会拉低张府的格调。
一般旳才子不行,那些理学大儒也不行,你总不能在张希孟家里挂上“存天理,灭人欲”的条幅吧!
李善长思索了少许,他就悲哀发现,张希孟这家伙简直无懈可击,金刚不坏了。
属于那种站在泰山之上,俯视苍生的人物了。
妖孽啊!
李善长急得咬牙切齿,难道就没有办法,把张希孟拉下来吗?
老李焦急想着,突然看到了江楠……几乎刹那,李善长就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想直接朝张希孟动手是不行了,只能从他身边人下手。
只盼着张希孟快点成亲,也不用管是谁,娶妻生子,有了孩子,或许就有了把柄,到了那时候,张希孟也就没有现在这么轻松了。
李善长盘算的时候,杨宪捅了捅他,“李相,大家伙都去东跨院了。”
李善长打了个激灵,急忙快步过来。
此时朱元璋带着群臣,在一架架的书籍前面踱步。
别的不说,张府的书那是多的吓人。
如果仅仅是多,也就罢了,不少书上,还有张希孟的评阅,他会在中间夹一些纸条,上面写着对某些观点的评价。
这里面可不只是两汉唐宋儒家的文章,包括论语孟子,张希孟都没有客气,老朱随手拿起论语,竟然发现里面掉落一本小册子,上面赫然写着《抡语》。
老朱好奇,往下看了两行字,立刻老脸就变了色。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张先生啊,咱是让他们过来开眼的,不是让他们看你诽谤圣贤啊!
朱元璋正在沉吟之际,汪广洋探着头,已经看见了几行字:朝闻道,夕死可矣!
早上听说了路,晚上就把人打死了……体现了夫子报仇不隔夜的尚武精神。
君子不重则不威:君子不重拳出击,就不足以树立起威信。治国当严厉,乱世用重典。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大凡变法改革,犹豫就会困难重重,果断出击,打废旧党,才有成功的可能。孔夫子洞察变法奥妙,王安石若能领会孔子真意,斩司马光,族灭富弼、文彦博,则变法成矣!
……
汪广洋看到这里,脑子已经凌乱了,我的老天啊!
这么多年,难道我看的论语都是假的?
张相解释的才是夫子真意?
正在汪广洋迟疑之时,朱元璋猛地回头,一眼看见了他,死死盯着。分明在警告他,你别胡说八道!
汪广洋脑筋快速转动,这辈子他都没有这么焦急过,额头上都憋出了热汗。谁料他福至心灵,竟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理由。
“上位,自古以来,孔孟之道,被太多腐儒曲解,诸如以德报怨等等,历来争议不断……张相乃是当世大贤,洞彻古今,学问通天。张相的这部《抡语》看似是玩笑,实则是以戏谑滑稽之法,提醒世人,如何把握圣贤真意,如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用心良苦,自是非凡!”
听汪广洋这么一番解释,朱元璋都开始怀疑起来了,莫非张先生写的这份《抡语》,真的用心良苦?
就在这时候,杨元杲、阮弘道、宋濂等人都凑了过来,纷纷请求一观。
大家伙一边传阅,一边惊叹,有好几个人还煞有介事道:“上位,孔夫子身处大争之世,文武双全,所谓乱世用重典,这等道理孔夫子最清楚不过了。以臣等观之,或许张相的意思,更接近圣人本意啊!”
又有人跟着道:“我们过去都知道孔夫子主张仁政,但孔夫子对少正卯之流,也是果断处斩,毫不客气。这就说明孔老夫子绝不是主张宋襄公那种仁义。他说的是大仁大义,铲奸除恶,匡扶社稷,雷霆手段,菩萨心肠,这才是孔夫子的真心啊!”
……
江楠眼珠转动,她一直在张希孟的身边,此刻也忍不住低声道:“张相,他们说得对吗?”
张希孟翻了翻眼皮,我就是个写《抡语》的,我懂个屁的抡语啊!
“这是我给朱英写着玩的,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江楠瞬间懂了,险些笑出来。
不过笑归笑,但是这事也未必真的只配一笑了之。
诚如汪广洋所言,儒家主张,已经被曲解太多……或者说,历代都在根据自己的需要,不断填充内容,导正方向。
赵宋的理学就和汉儒有着天差地远的区别。
如此想来,张希孟主张重定纲常,再造乾坤,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瞧见没有,这就是话语权的霸道之处。
不辩经,自有江南大儒为之。
不少人都觉得打开了思路,有了别样的领悟,咱们张相公还真是非比寻常!
“上位,和氏之璧,不饰以五彩,隋侯之珠,不饰以银黄。其质至美,故物不足以饰之。张相学问通达古今,人品操守,冠绝当世。这是上天赐贤者,助上位成就霸业啊!”李善长躬着身躯,不吝溢美之词。
其余众人,也是纷纷赞叹,有人说张相安贫乐道,有人说张相德比武侯。
张希孟在这一天收获的马屁,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
不过最后还要听朱元璋的总结,“咱领你们去看了李梦庚的府邸。他在家中,睡着一张象牙描金的大床,足有两丈多宽!他有多大的身板,竟然要睡这么大的一张床?贪图享受,忘乎所以,这就是一人变坏的开始。大凡贪官,都不见得是生下来就贪赃枉法,视律法为无物。”
“有太多的人,都是掌权之后,经受不住引诱,或是贪财,或是好色,或是爱名……总而言之,让人抓住了小辫子,有了把柄,不得不受制于人!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今天咱让你们看,就是告诉你们大家伙,以张先生的身份,穿布衣,睡竹床,自种自吃,自得其乐。扪心自问,你们是德行胜过张先生,还是功绩在张相之上?”
老朱威严地扫视所有人,冷笑道:“前些时候,因为俸禄的事情,还有不少人跟李相闹,觉得咱给的少了,没法像宋代的士大夫一样,高高在上,为所欲为!咱不需要你们像张相一般清贫减省,可你们还想吃龙肝凤髓不成?咱给的俸禄,足够你们身穿绸缎,餐餐有肉了吧?”
“咱在这里告诉所有官吏……在咱治下,没有什么升官发财之说,要是觉得咱刻薄吝啬,你只管去投靠张士诚。咱只是提醒所有人,当咱们吴国大军开过去的时候,玉石俱焚!”
这番话说完,所有人无不悚然。
老朱就是这个脾气,他是想着语重心长,和和气气讲道理。
但是到了最后,依旧不免杀气腾腾。
咱可以保证你们衣食无忧,生活无虑,但也仅此而已。还想让咱把你们当祖宗供着,支撑起你们奢侈的享受,过分的爱好,那是想也不要想了!
朱元璋看了眼江楠,又想起了一件事。
“还有,咱已经禁了画舫青楼,不许这种害人的地方存在。但是李梦庚堂堂尚书,竟然还敢明目张胆,把两个女子弄到府里,还跟她们吹嘘本事了得,自封丞相,丑态百出,令人作呕!”
“现在就让拱卫司派人,立刻严查到底……对了,江提举,你还知道有哪些女官吗?”
江楠急忙道:“回上位的话,在度支局有三位女主事,下面还有几十位女账房,其中就有从扬州青楼解救出来的女子。她们在这几年里,利用所学本事,通过考核,成为书吏,正在为上位效力!”
张希孟也补充了一句,“主公,这些女账房算账本事极强,这一次关于李梦庚一案,她们就做出了不少贡献,切莫以为她们是女子,就小觑这些人。如果还有人不服,可以从其他各部抽调书吏,跟她们进行比试。”
朱元璋用力点头,“咱知道了……这样吧,抽出五個人,均授予百户衔,让她们去拱卫司,督办此事,一定要查清楚所有暗娼,不管是从外面进来的,还是本地的培养的,尤其是牵连到拐***良为娼,一律严惩不贷!”
老朱顿了顿,又补充道:“几位参与办案的女百户,如果有人暗中议论,私下里嚼舌头根子,污蔑诋毁,也不要客气,一律杖刑二十,严重的发配,充作苦役!”
“再有,今天的所见所闻,你们都要告诉下属,礼部还要公之于众,让百姓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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