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臣正文卷第五百一十二章天子耳目应天的日子舒坦啊,先不说别的,各个学堂的山长、司业,博士……大约就是校长,副校长,教授……所有俸禄,一律是比照朝廷官吏的。
譬如书济民学堂的山长,就是按照尚书领俸禄。
没办法,谁让咱大明的底子太薄,急需推行教化,所以说老朱对人才还是相当礼遇的。
可朱元章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有这么多人,给脸不要脸。
领俸禄的时候,你们欢天喜地,用你们,一个个缩手缩脚,还他娘的摇唇鼓舌,给咱添乱。
这要是不杀几个,你们是不知道咱的厉害!
“钱用壬,你现在就去,给咱找二百个愿意去山东的读书人,谁敢不愿意去,就让他来见咱,咱跟他好好聊聊!”
朱元章摩挲着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李善长看得明白,这位是又要大开杀戒了。这一次李善长是半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相反,他生怕朱元章杀少了,这帮畜生,总是怂恿裹挟,巴不得老夫跟上位斗起来。
你们不还是想看老夫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吗?
对不起了,我偏不!
“上位。办学不光要人,还要钱,臣以为应该拨出一百万贯专款。另外山东各县,都要创办官学,招收子弟入学读书。”
朱元章还挺不习惯的,李善长竟然主动加码了。
“李先生,这么干,只怕需要的教书先生更多吧?”
李善长很快道:“上位,臣琢磨着,能让将士到村社,统领百姓。能不能再从军中挑选一些,学识人品都不错的,让他们去县里教书,教孩子认字也行啊!”
这话一说出口,朱元章大为感兴趣,不错啊!可以尝试。
钱用壬却是几乎昏厥,险些死去。
完了!
彻彻底底斯文扫地了。
要是按照这个思路弄下去,各个学堂的博士哪里还有半点地位可言啊?
而且每年的兴学预算就那么多,李相也不是不知道,一张口就拿出一百万贯,还要到处建官学……你说的痛快了,我们可怎么办?
今年南方几个省的兴学预算肯定是要往下砍,往后情况不好说,但是山东官学办起来,很快就会瓜分科举名额。
等这些人进入官场,又必然会争取预算份额。
这个例子一开,后果不堪设想,十年来形成的格局要被彻底打破。
简直要了命了!
放在平时,钱用壬无论如何,也会跟老朱据理力争的。
可今天他是真不敢多说一句。
就凭老朱今天的气势,随时可能把他做成人皮枕头。
虽说礼部平时要照顾下面人的心思,可真正惹恼了天子,逼得大明皇帝动了杀心,他也就没那么大的胆气了。
钱用壬灰熘熘下去,李善长还想拱火,可随后一想,自己在朝中还要做人,也别弄得太过分。更何况朱元章什么心思,他还有点摸不准。
算了吧,还是暂时回去,好好观察一下,然后再说吧。
伴随着这俩人离去,总算没有血溅皇宫。
可是朝野上下,凡是知道此事的,没有一个人不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君臣冲突,如此可怕,倘若朱元章真的一声令下,凡是不愿去山东的,一律做成人皮枕头,那大明瞬间就会多许多高级定制皮枕。
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李善长!
没错,问题就是在李善长身上,都是他无能!
没有尽到宰相职责,属于严重渎职,辜负了朝野之望。
这要是张相在,估计就不会这样,张相公,我们想你!
或许李善长做梦也想不到,君臣冲突,受伤最大的竟然是他!可换个思路想想,丞相就是夹在天子和百官之间,出了事情,他要是不挨骂,那才叫奇怪呢!
“重八,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当初确定俸禄的时候,不也吵得很严重吗?”
马皇后低声劝解,在这个关头,还能让老朱心平气和说话的,也就是这位了。
朱元章努力想了想,深以为然,“妹子说得对,当初他们想要多拿俸禄,不愿意和臭老百姓一样。现在又不愿意去山东吃苦,都是士大夫的毛病!他们怎么就不能改?”
马皇后无奈苦笑了,大明刚立国多久?
哪怕从起兵算起,区区十年而已,想靠这点时间,改变所有人的想法习惯,根本就不现实。
“重八,其实你不妨想想看,张先生这些年辛辛苦苦,是聚拢了一批志存高远的读书人。可到底时间太短,可用之人太少。各地兴学,不得不用以前的老儒生。让他们念念新学,通过考核,就可以教书育人。但是们心自问,有多少人又是真心的?想的不过是功名位置罢了。这么一群人,又如何能真心为了大明?”
朱元章怒火中烧,正因为如此,这群人才该杀!
“重八,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也要说你,你是皇帝,是要成事的。如今要在山东办学,需要读书人,你又没法立刻变出那么多堪用之人。用些老儒,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把他们都杀光了,先生向咱们要人,难道要你我去当教书博士吗?”
“那也不错,咱们肯定比那些畜生强!让他们把持了教化,咱还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编排?”朱元章气哼哼说道,当然了,这也只是他的气话而已。
还是那句话,大明不是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三体文明。
在大明的躯体中,有相当数量的老旧元素。
拿最明显的官吏的来说,除了张希孟这种,绝大多数都是官员,都是从元朝走来,在元朝接受教育,甚至是在元朝官场厮混多年。
除了宋廉、刘伯温等一些人,彻彻底底和过去告别,大多数的文官,也就是那么回事。
而大明针对人才的选用,官吏的提拔,大约也就是对老旧读书人的改变为主……让他们改过自新,并且通过新的科举考试,然后就进入官场做事。或者聘为教书博士,在学堂中,发挥作用。
毫无疑问,这帮人嘴上都和大元告别了,也能通过考试,可他们心里真实想法如何,谁也不好说。
暗搓搓会干什么,谁又能知道?
老朱越想越烦躁,越想越生气,“妹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咱想着,只要等几年,新的读书人培养出来,进了官场,担负起重担,就能跟咱一条心,往后治国也会好办一些。可现在想来,都是这帮东西教学生,一部好经,也给念歪了。咱,咱们能保证,他们讲的是张先生的意思?又怎么保证,这群人会和大明一条心,长此下去,遗祸无穷啊!”
朱元章真的急了,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盲区。
他憧憬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天下鼎革,迥然不同。
但是谁能料想,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隐患存在!
“妹子,你说,你说咱做了这些事情,会不会被推翻?对了,还有,还有张先生苦心创立的学问,会不会被篡改?”
马皇后无奈苦笑,“重八,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我也听张相说,孔夫子的东西,可是被篡改了不少,好些东西,甚至面目全非。”
“那,那咱们不是做无用功吗?”
朱元章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向来霸王一样的朱元章,竟然也困惑了,无奈了。他拼了命向前冲,张先生也绞尽脑汁,写文章,宣扬新学,培养人才。
可是他们到底只是两个人,环顾四周,又有几个可以信任的?
面对遍地的蛀虫,无处不在的蝼蚁,朱元章当真是涌出了无力感。
“妹子,咱现在心里慌慌的,咱,咱真怕有朝一日,大明王朝会忘了咱们开国的这份心思,变得和赵宋一样,内斗不断,外寇入侵,百姓民不聊生,官吏贪婪无耻……要真是这样,又该怎么办?”
朱元章突然一跃而起,“传旨,让张先生赶快回京,咱有要事要跟他说!”
老朱大声嚷嚷着,马皇后却缓缓站起身,伸手抓住了朱元章的腕子。
“重八,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天下无耻之徒,所在多有。不可靠的读书人也比比皆是……但是你不要忘了,还有张先生这种赤诚君子,还有刘学士,宋学士这些人,你也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啊!”
马皇后的柔声细语,宽慰了老朱的心,渐渐的,朱元章平静下来。事情确实没有那么糟,甚至可以说早些发现苗头,还方便纠正。
只是要怎么治疗地域偏见,门户之争,还有背后更现实的利益争夺?
“重八,江楠给我递来了一封信。”
“她?她给你写信干什么?”
马皇后不爱听了,“她当初帮我打理产业,也算是我的心腹,给我写信还不行啊?更何况她可说了,张先生已经想到了办法,只是这办法有点损。”
“什么办法?快说出来,让咱听听!越损的越好啊!”朱元章迫不及待了。
“其实吧,也简单,就是彷效监军,设个督学就是了。”
“督学?”老朱沉吟道:“让谁去啊?”
“自然是你信任谁,谁去啊!”马皇后笑呵呵道。
朱元章眉头紧皱,他信任的人不多,要管这么多学堂,人数又很多……“咱,咱知道了!”
朱元章勐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就跟管理村社一样,只要挑选一批忠勇的将士就够了,最好还要有功在身的,让他们言传身教,去影响学生,把天下的学子,拉到咱们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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