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周若敏没看到那份亲子鉴定报告,金海倒极想给郑小异当干爹,倒不是想对她负责,是自己想多亲近亲近她。
以前不知道她是自己的孩子,倒没什么感觉,知道了以后,就经常惦记她,怕她没人管,冻着了,饿着了,上学被人欺负了。
这段时间,他隔几天就要给胡芳芳打个电话,问问孩子的情况,担心她旧病复发。
但现在周若敏看到了那份报告,他就有点不敢了。
他没表态,郑建强也没再提起这个话头。
金海还在找着工作,还是找不到。
他试着去几个煤矿碰了碰运气,别说坐办公室了,就是连井下看机器的都不要他。
当地大环境影响,就业形势严峻,用人单位变得挑三拣四起来,就算是挖煤的,人家也要身体强壮的,老实听话的,吃苦肯干的,像金海这种文质彬彬的大学生,反而不招人待见,不知郑建强是真有那个能耐,还是在吹牛。
赵小禹建议金海去电瓷厂应聘,有许清涯帮忙,应该没问题。
金海拒绝了。
一是因为,觉得那样还是托了赵小禹的关系,和留在农庄干没什么区别,算不上重新开始,辞职就毫无意思了。
二是因为,他和许清涯是小学同学,人家许现在是副总,两人在一个单位上班,他觉得有点丢人。
三是因为,许清涯是赵小禹的女朋友,三人小时候又常在一起玩耍,他去了那里,和许清涯的接触必会很频繁,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他现在只想凭着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哪怕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捡垃圾也行。
金海的车送给了周若敏,每天去市区转悠,交通是个大问题。
出去的时候,可以搭矿上的拉土车;回来的时候,只能打车,一趟需要二三十,太费钱了。
他想借赵小禹的车开开,可是赵小禹最近也很忙,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黄水县,有时住在那里,连着几天不回来。
房宇集团出事了,牵扯到了陈慧,赵小禹又在那里挂职了。
所以,金海想搬出去住。
有一天,他打电话向赵小禹说了这个想法,赵小禹考虑了一会儿说:“也好,你现在还年轻,吃点苦有好处,我给你转点钱,你租房用。”
赵小禹又给他安顿了若干事项,核心思想是,对待感情,不要再那么随便了。
金海苦笑着说:“我现在哪还有资格谈感情啊?”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不立业,不谈感情。
再说,他还要养女儿呢。
他不能让女儿知道,他是个只会玩女人的废物。
说服了孙桂香和胡明乐,金海搬到了市区。
其实也不是说服的,严格来说是骗了他们,他说他在市区找到了新工作,等挣够钱,买了车以后就搬回来住。
胡明乐和孙桂香跑到汽车4S店买了一辆五万冒头的手动档车,让金海开,金海没开,说他开不了手动档的车,开上怕出危险。
金海住进了市区一幢公寓楼里,他的房间只有二十平米左右,一进门就是卫生间,卫生间对面就是橱柜和炉灶,吃饭和拉屎的地方,仅有一米多的距离。
无所谓了,好在租金是月付。
赵小禹给金海转了很少的钱,也就够两个月的房租。
金海明白他的用意,是逼着自己尽快找到工作,也可能怕自己钱多,饱暖思淫欲,再去找女人。
金海还打了一个欠条,用手机拍了照,通过qq发给了赵小禹。
赵小禹回复了一个龇牙和一个大拇指的表情。
隔了很长时间,又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
金海没再回复,嘟囔了一句:“假惺惺!”
不过他现在不讨厌赵小禹了。
自从母亲嫁给赵大顺以后,他就莫名讨厌赵小禹,越长大就越讨厌,尤其是当赵小禹成为那个家的核心人物以后。
反倒是赵小禹消沉的那三年,他不仅不讨厌他,还有点同情他,甚至希望他一直消沉下去,不再抢他的风头,挡他的光芒,不再总是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审判他、教训他、贬低他、挖苦他。
郑小异生病后,金海的心理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加上事情的急迫,他不再对赵小禹抱有抵触心理了。
心态的转变,他才慢慢地感受到,赵小禹对他和那个家的付出,是真心的,不是假仁假义,不是装样子给别人看,不是强者对弱者“碾压式”的帮助和施舍。
尤其是当赵小禹给郑玉萍和周若敏下跪磕头时,他被感动了,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那一句“到此为止吧”,天知地知,他们三人知。
很显然,赵小禹的这一举动起到了作用,不然以周若敏的性子,岂会善罢甘休?
赵小禹的骨头硬,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金海是很了解的,不值得他跪的人,他宁愿被打死也绝不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的膝下,是一片赤诚的兄弟之情。
金海一直想成为人上人,成为一个强者,这时他忽然明白,真正的强者,从不嫉妒更强者,只会把更强者当成自己的学习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