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赵小禹的电话,谈起自己的书稿,金海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然而结果却令他失望,不能出版。
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敷衍了赵小禹几句,就挂了电话,赵小禹又打来,他直接掐了。
看来老天并不眷顾好人,他原本还想着在出版序言里,写上给丈母娘捐肾的这段经历和感受,想必能赚取读者几滴眼泪。
不大一会儿,他又收到了赵小禹一条短信,让手术等他过去再做,想必鬼子赵已猜到了一切。
他没回复,只是忽然好想大哭一场,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这边的医院再次对两人做了配型,结果很理想,金海完全具备给郑玉萍捐肾的条件。
今天下午,金海要做肾脏彩超,医生要确定他肾脏的位置、大小、形状等,以便制定出严谨的手术方案。
这家医院生意火爆。说生意似乎不合适,然而确实是生意,而且确实很火爆。
放射科的等候区,坐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病人,楼道口摆着一张桌子做为闸口,被叫到号的人,就通过这道闸口进入楼道。
等了一个多小时,金海才被叫到,进了楼道才发现,还轮不到他,只是换了个地方排队。
又排了一个多小时,金海才进了一间B超室,没想到还得排队。
B超室不大,被一道蓝布屏风隔成两个区域,外边是病人,里面是做B超的地方。
一般的小病,人们是不来这家医院的,来这家医院的,都是重病号,身体虚弱,满脸病容,都由家属陪同,有的是一个家属,有的是多个家属,没有病且没有家属陪同的金海,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他也觉得很别扭。
又等了不知多少时候,蓝布屏风那边终于有人叫了金海的号。
金海走到那边,看到只有一个年轻男大夫,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旁边是一张铺着白布的窄床,这让他不由想到了澡堂里的搓澡案。
但看到这张床,他的心不由怦怦地狂跳起来,他知道这只是做检查,并不是要动刀,但就是由不住紧张。
“躺下,把腰部露出来!”年轻男大夫命令道。
金海平静了一下心情,把上衣撩到腋下的位置,卷起来,躺到了床上。
大夫让他侧躺着,在他的腰间抹着什么东西,又冰又滑,让他总觉得,大夫会猛不防给他来一刀,所以那种东西一接触到他的皮肤,他就不由哆嗦一下。
“别动!”大夫说。
“有点痒痒。”金海掩饰道。
“有脚底板怕痒的,有咯吱窝怕痒的,还没听过有腰部怕痒的。”大夫抹完了那种东西,拿起一个刮胡刀形状的东西,在他腰间来回游走着,“配合一下,很快就完。”
金海又哆嗦了起来。
“别动,你这么动,我看不清啊!”
金海做了个深呼吸,刻意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尽量做到不动,但那里的肌肉,还是不听使唤地,时不时地抖动一下。
也许是他的抖动,影响了大夫的速度,或者只是心理作用,金海觉得时间无比漫长。
没进来之前,他见别的病人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他感觉自己的时间,比他们要长好几倍。
大夫看完这边,又看那边,看完那边,又看这边,反反复复,金海不知调整了多少次睡姿。
屏风口有两个人探进头来,一个说:“咋这么慢啊?”
另一个说:“是啊,照这个速度,一下午也做不了几个,外面还排着一堆人呢。”
原来并不只有金海一个人觉得慢。
大夫盯着电脑屏幕看一会儿,就停下来,拍拍脑门,揉揉眼睛,接着看,牙齿间不停地吸着气,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不对啊,”他终于说话了,“你以前做过肾脏B超没?”
“我忘了,我很少生病,以前做过一些常规体检,好像没做过这个。”金海说。
大夫拿起金海的诊断书看了看:“你是要给人捐肾是吧?”
“嗯。”
“那你们来这儿之前,没做过肾脏彩超?”
“没,就是抽了一顿血。”金海说着,心中不由欢喜了一下,莫非自己的肾脏有问题,不能捐献?
“有问题吗?”他问。
大夫回答他,说:“来,再做一次。”
于是又做了一次。
大夫还是紧锁着眉头,打印了一张彩超单,忽然站起来,说了声“你等会儿我”,就匆匆离开了。
外面有人探进头来问:“什么情况?咋这么长时间?”
金海说:“我也不清楚。”
“大夫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
金海有点慌了,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以至于让大夫都如此为难?
好大一会儿,那个年轻大夫领着一个胖乎乎的,五十多岁的男大夫匆匆走了进来。
这个老大夫,是金海的主治医师,姓刘。
刘大夫没和金海说话,坐在电脑前,亲自给金海做B超。
姜还是老的辣,他只看了几眼,就下了结论:“这边没问题。”
然后又让金海换个方向侧躺,检查另一边,忽然激动地叫道:“这边有两个,太不可思议了,总共三个肾,还是三个完美无缺的肾!”
金海一下子懵了。
刘大夫又仔细地给金海做了一次B超,最终确认,金海有三个肾。
金海喃喃地问:“这种是不是不正常?”
刘大夫说:“当然不正常啊,这属于先天畸形,这个概率大概是一千五百分之一。”
“那有什么后果?”
“因人而异,有的人,多一个肾,反而是负担,会引发很多疾病,有的人就没事,能起到正面作用,比如肾气足,身体强壮。”刘大夫盯着电脑屏幕,“你这个多余的肾,发育得很完美,完全是一颗健康独立的肾,嗯,换一部最新的苹果手机没问题。”
他开了个玩笑,又徒手捏着金海的腰,“你平时没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就是小便多,一喝水就小便。”金海说。
“那是正常的。”刘大夫站起来,“这回好了,摘掉一个,还有两个,生活完全不受影响,不摘的话,反倒怕以后出现病变,牵连到那两个肾。”
那个年轻大夫挠挠头笑道:“我就说嘛,看得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以为是仪器出了问题,听说过这种情况,从来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