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啼哭哀嚎的石红杏,在挨了一巴掌后,总算老实下来,正坐在地上,捂着脸,泪流满面的哽咽抽泣。
“很好,看来你还能听懂人话,那我们就有沟通下去的必要。”
徐朝阳赞赏似的拍了下手,拉了条凳子坐下,只想赶紧搞清楚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陈海神色复杂,他从未想过,老学长的外甥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看来遇到会魔法攻击的人,物理手段或许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陈海并不提倡这样的做法,但也并未阻止。
石红杏闹了那么久,早给她一巴掌什么都解决了,还犯得着纠结个屁。
跟这样的人讲道理,等于白费功夫。
徐朝阳也不在乎对方的寻死觅活,她想死,等自己了解完具体情况,就是三百六十度变着花样的死,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但在此之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对方能听话,好好的配合。
“我问你,林满江是不是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了李达康,而且两人私交甚密?”
徐朝阳目前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李达康,至于林满江什么的,反而没那么重要。
石红杏木讷的抬起头,也从没想过,对方的问题会关于李达康。
徐朝阳见她沉默不语,感到十分不耐烦。
“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采用不同的方式。”
“我和你没什么私人恩怨,也谈不上多熟悉。”
“但现在我能客客气气的,平等的和你交流,我希望你能珍惜这个机会。”
“死不可怕,像你这种人,被林满江操控至今,死都不怕,却怕直接面对现实。”
“宁愿自己求死,也不愿去检举他,你可真是一条好狗。”
“可老天让你短暂的活了过来,你就应该适当的做出补偿。”
“就算你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也要考虑考虑和你息息相关的人,比如你女儿.........”
“我听说她在报社做事,很润。”
“所以石总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失去母亲,还同时没了工作,家破人亡吧?”
此刻的徐朝阳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声音平缓,语调极轻,但就是给人一种浑身发毛的感受。
石红杏神色惊慌,扶着手臂,死死咬着嘴唇,心里有着压抑不住的痛苦。
陈海在后面默默注视着一切,眉头紧紧皱起,已感到浑身不适。
在他眼里,徐朝阳完全不像是一个政府公职人员,反倒像是三级片里的无良反派,罪大恶极还毫无人性。
陈海忍不住上前提醒道:“朝阳,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规矩?”
徐朝阳转头盯着他,反问了一句。
“你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副省长兼公安厅厅长吗?”
“如果真是这样,你不该问我合不合规矩,而是该直接把我移交法办。”
徐朝阳指着地上的石红杏,冷冰冰的叩问陈海。
“你跟我讲规矩?”
“什么是规矩?”
“规矩就是她们这些人,导致成千上万的工人无家可归,连日常生计都成问题,而她却想一死了之,到死了都还在包庇幕后主使。”
“规矩就是她们操控市场,疯狂增发股票,利用杠杆收割股民,让自己赚的盆满钵满,还要笑着说都是韭菜的功劳。”
“规矩就是李达康到现在,都还不肯认‘六二八’爆炸事故的责任,反过来说是群众不体谅他的难处。”
“中福公司的工人在矿井里拿命挣钱,晚年疾病缠身,掏空家底,那时候的规矩在哪里?”
“矿工新村那么庞大的底层群体,苦苦挣扎时,规矩在哪里?”
“群众请愿,希望你我正视他们诉求时,规矩在哪里?”
“陈海陈副省长,我认可你的规矩,可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我麻烦你动脑子想想,你到底是站在什么角度和立场,有没有摆正自身的位置?”
陈海脸色阴晴不定,字字句句扎的他心疼。
他满脸为难,心情苦涩,被批的抬不起头,手心也在隐隐冒汗。
“我,我出去守着门。”
到最后,面色疲惫的陈海也没敢出言反驳,更不可能将徐朝阳抓走法办。
他只能心累的转身离开,急需平复一下自己受创的灵魂。
徐朝阳收回目光,面不改色的望着瘫软在地的石红杏。
“想好了吗,石总?”
石红杏面无人色,纯粹是被吓到了。
她虽然知道徐朝阳的身份,之前也打过几次交道,但两人之间真心不熟。
所以石红杏自然难以理解,为什么一个副厅级干部,能那么够胆去训一位副省级的大人物。
关键副省长兼公安厅厅长,一方豪杰,居然还不敢还嘴?
石红杏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和徐朝阳对视,吞吞吐吐道:“六年前,市政府正式启动对矿工新村的改造项目,那五个亿的协改资金..........”
“据我所知,是时任京州市委书记的李达康,亲自,亲自到京城向林满江求来的。”
徐朝阳沉吟道:“如果你没有撒谎,就正好验证了我的结论,李达康和林满江早已认识,两人说不定,是老朋友。”
他把‘老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李达康这个狡猾的老货,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清清白白,实际上早就有一屁股的屎。
由此可见,省纪委监委收到了有关吴雄飞违法违纪的确凿证据,十有八九就是李达康在暗中提供的。
他倒是下得一手好棋,疯狂的找人甩锅,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真是委屈他了。
“我就说呢,京州中福和长明集团集中发展的阶段,都是在李达康担任京州市委书记期间。”
“李达康的女儿李佳佳,会那么巧的和林满江的儿子凑成一对儿?”
徐朝阳摇摇头,心中暗自思索,他并不相信这种巧合。
石红杏悲伤道:“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至于李达康和林满江有没有私人交情,我并不了解。”
“林满江.........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自己老婆,在他眼里,恐怕就没有谁是‘自己人’。”
“所以他和李达康到底是什么关系,这种关系进行到了哪一步,我真的不清楚。”
石红杏的内心充满迷茫,想死没死成,又突然被人威胁,对方讨论的还是汉东省现任省长。
这让她感觉像是活在梦里,分不清东南西北。
徐朝阳面不改色,并不在乎石红杏怎么想,只是盯着她被冷水浸透后的身体,神情莫测道:“没有我让公安机关盯着钱荣成,就不会有现在还活着的石红杏。”
“我间接救了你,你应该讲礼貌,说谢谢。”
石红杏愣了一下,可看到对方那冷漠的眼神,她迅速低下头,攥着发白的手指,屈辱道:“谢,谢谢。”
徐朝阳面露嘲讽,起身来到窗前,背对着她道:“知道林满江最恨你什么吗?”
石红杏下意识摇头,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徐朝阳一语道破天机。
“自作聪明!”
“我这个人一向尊重女性,也认为妇女能顶半边天,可偏偏是你这种自作聪明的人,搞得整个市场乌烟瘴气。”
“到头来,还需要社会为你们买单。”
石红杏神情恍惚,不知不觉又流下了眼泪。
徐朝阳继续道:“我帮你解答了这个疑问,说谢谢。”
“谢谢........”
石红杏呜咽出声,嗓子沙哑,没有任何可抗争的余地。
徐朝阳转身准备离开,出门前又看了她一眼。
“蠢了一辈子,难得聪明了一回,不知道主动感谢我吗?”
石红杏痛苦的坐在地上,弓着身子,像一只煮熟的虾,正咬着手浑身颤抖道:“谢谢,谢谢........”
徐朝阳收回视线,这才选择拉开门迈步远去。
几分钟后,他见到了在走廊尽头独自苦闷的陈海。
陈海看着徐朝阳迎面走来,深吸一口气后,选择主动上前。
“刚才的事,我想了很久,是我考虑问题太片面了。”
“朝阳,你别往心里去。”
徐朝阳抬起头,一脸古怪。
“什么事?”
“刚才有发生什么吗?”
陈海愣了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
“没什么,你别介意。”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一个天生的表演家,到底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有时候陈海都不得不怀疑,徐朝阳可能有两种人格。
一面好,一面坏。
一面沉稳,一面极端。
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仅仅只是从那个房间出来,对方就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这一点,真是让陈海感到不寒而栗。
但他也识趣的选择没有去深究,只是巧妙转移了话题。
“那个石红杏,身上有不少问题有待考证,该如何处理她,我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经历过今晚上的事,陈海心里有了新的思考,此刻面对这位老学长的外甥,说话都严谨了许多。
但徐朝阳对他的问题,表现的很无所谓。
“那是你们的事情,海叔,犯不着请示我这么个副厅级干部吧?”
他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陈海也能领受。
“指示没有,给个建议也是可以的。”
徐朝阳笑道:“你真要让我给建议?”
“好吧,我的建议只有一个。”
“好言难劝该死鬼,她想死,让她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