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山河乱》，唱的婉转凄凉。

    山河破碎，五胡乱中原，透着何等悲怆。

    叹的是大齐健儿骨埋他乡，叹的是妻离子散，妇孺成了两脚羊。

    这一段允剧，本就是生角所唱，讲的是退伍老卒归家，得知待娶妻子遭北匈奴官兵欺辱、分食后，投河自尽的故事。

    由苏瑾演绎的颇为传神。

    曲罢，空荡荡万量阁寂静无声。

    丑角满脸油墨，讷讷无声。

    生角眯起了眼，怀疑遇到了同行。

    花旦双眸含光，小脸潮红，思春模样。

    掌柜的老头握着击节小棒，老手冒着青筋，指节因用力变得惨白。

    终于，起的身来，掏出怀中银锭，油光水润，足斤足两。

    “不知阁下是哪个台子的角，又是哪棵树下的将？

    老头子我今日被白花花银子蒙住心，走了眼，这场子被踢得不冤！”

    这般水准的演绎，这般俊俏的卖相，可不是个大有未来，做台柱子培养的生角！

    又哪是来学艺的？场子都被踢烂了！

    苏瑾入了戏，恰在这时戏子升级，大段新的记忆涌来，一时回不过味儿。

    没接上老头的话。

    意识中，戏子成就，也出现升级信息。

    【副职业“戏子”升级：小角。】

    【你的戏曲基本功小幅提升，你的魅力小幅提升，你获得效果：感染力。】

    【感染力：你释放出来的“意”，将被微幅增强。】

    【该成就可升级，升级条件：在至少二十名观众瞩目下，于戏台之上，完整表演一出打动人心的戏剧。】

    来不及琢磨太多，但苏瑾现在很明确，他得和眼前小老头处好关系。

    这戏子升级，目前还真离不开万量楼这地方！

    二十名观众，戏台之上，打动人心的表演。

    这是该成就再升一级的必要条件。

    别说去街边卖艺，接下来需要整段表演，可不是独角戏，正规的戏台，奏乐、配角一个都少不了。

    “老先生何出此言？这银钱是在下给你的学费，你教得很好，学生受益颇多，这学费又哪有收回之理？”

    苏瑾和煦又真诚的笑着，开始散发自己的诚意和善意。

    极具感染力，至少对普通人而言，是这样的。

    “来，快快将钱收好，莫要误会学生！”苏瑾将老头捧着银子的手拢起，朝对方怀里推。

    莫名的，小老头就觉这少年好生谦和，好有魅力！

    这种人，又怎会是前来踢馆的坏家伙！

    “你真不是同行？”

    “不是，今天确是第一次学戏，老先生你教得好啊！”

    小老头：……

    我信你个鬼！这年轻人坏得很！

    很显然，感染力这效果目前还不是那么逆天，普通人也能很快摆脱影响。

    而魅力，也绝不是万能的。

    此时的苏瑾，也正准备和小老头商量，能不能在万量楼作为主角多唱几出戏。

    至于看客，苏瑾自己补贴，安排人外出拉客，只说免费请人看戏便行了。

    花不了几个银子。

    能用钱解决的事，目前对苏瑾来说都不算事儿。

    正要开口，万量楼却来客了，一来就是三十几人。

    老头子愣了，万量楼生、旦、丑三绝也愣了。

    怎么个事儿？今天见鬼了？万量楼翻身了？这翰阳城的老百姓们终于识货了？知道来咱这里听戏了？

    生旦丑三角也蹦跶出来，看向来客。

    就是那花旦，有意无意朝着苏瑾身边挤，她就觉得，这少年怎的越看越帅！？

    挺不科学的！

    可渐渐的，众人脸上喜色又淡了，流露出复杂以及怨愤，还带上了一丝丝恐惧。

    但见，入得万量楼内三十余人，分成两拨，泾渭分明。

    十余人是大齐装扮，皆配着腰刀，步履坚实该是练家子。

    另外十余人，穿着虽也入乡随俗，可那发型，却是北匈奴发辫，一缕缕散落，密密麻麻。

    为首二人看似和睦聊着，入得内里，旁若无人坐下。

    自有下属喝到：“来人！上茶！上酒！速速将点戏册拿来！”

    “掌柜的……是……是北蛮子……”丑角苦着张脸，有些紧张。

    “你给我闭嘴！”掌柜老头小声咒骂着，目光能戳死人，挤出小脸吩咐台下小二赶紧招呼客人。

    上门是客，但没人愿意招待北蛮子，特别是北匈奴的蛮子！

    “虞兄，我就说定有既能喝酒，又能喝茶，还能看戏的场所吧！

    我这次来中原，可是答应了父汗的，先礼后兵，凡事先按你们规矩来。

    可这礼若是不管用了，那我可就要动兵了。”

    北匈奴为首之人，长得极为壮硕，熊一般。

    偏生透着一股子说不上味的书卷气，很是特别。

    明明和睦的笑着，声音也温柔，话中威胁之意，却不言而喻。

    “诶！呼兄又说这些了！今日我俩不是约好，只图快活，一醉方休么！

    别的事情都且放着，为兄今日定要将你陪好，陪开心！”

    接话之人，一对眸子狭长透着英武，一看便是身居高位之人，骨子里有藏不住的贵气。

    虽显弱势，却还算接住了对方的咄咄逼人。

    拈住小二恭敬送来的点戏册，递给那“呼兄”，笑道：

    “来，客随主便，呼兄想看哪场戏？

    不是为兄吹嘘，这偌大翰阳城，每一家戏馆可都不简单，皆继承允剧传承精髓，定不会让你失望！”

    “哦？那我可得好生欣赏了。”熊一般北匈奴首领接过戏册，不置可否的笑。

    随意一瞟，手指重重点下：“来，就这出，《忠魂叹》！”

    虞姓男子嘴角从容的笑意，在这一刻，终于有些崩盘。

    虞，乃大齐国姓；呼，乃被匈奴皇姓。

    而这曲《忠魂叹》，在中原大大有名。

    唱的乃是中原三朝之前，名臣昭之烈以身殉国故事。

    至此，中原王朝大乾灭亡，而灭掉大乾的异族，与这北匈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说是同根同源也不为过。

    这呼家皇族，点这出戏，嘲讽侮辱意味，当真不言而喻！

    “你是暗讽，我大齐也要步那大乾后尘，亡在你手么？”虞姓男子心中有杀气。

    终究，还是露出个笑脸。

    “好，就这出戏！”

    又展声朝戏台之上众人说道：“你们好生演！演出昭丞相的气节来！”

    “演得好，本……我重重有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