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客还没有联系上,场面又发生了变化。
小窗口全部褪去,重新变成了监视的屏幕画面。
现在是多方面的视角。
许多空闲着的战舰都已经抵达太一星四周,这些视角由它们提供。
异变发生在太一星。
起初是一个亮点,很不起眼的一个亮点,随后在星球的某处迅速扩大,形成了一个像是镜子一般的发光平面。
它托着太一星,却也在吞噬着它,太一星就像是一颗坠入海中的球,迅速的沉入其中,又或者是被切割。
画面没有声音,但孙宇却好像听到了清脆尖锐的碎裂声在耳边响起。
异变还在继续。
太一星已经被彻底吞噬,而它的一切则被烙印在了那片升起的闪耀平面上,或者说,是太一星在朝那平面跌落。
无数一模一样体型的巨大发光人形在那厚度为零的平面上铺开,身体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被完美展示了出来,纤毫毕现。
那是生活在太一星的机器少女们。
“二向箔!怎么可能!”
孙宇显得难以置信。
“她从哪里搞来的二向箔?这是不允许动用的武器!”
星空联盟是这个宇宙的霸主,所以自从研发出二向箔以来,他们从未使用过这个产品。
连试使用都没有,在不必要的时候,二向箔不是武器,是一个象征。
他们比谁都清楚二向箔的可怕。
它的可怕在于从零到一,这意味着宇宙的跌落已成定局。
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柳如烟疯了!”孙宇不再纠结柳如烟从哪里搞到的二向箔,那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现在需要发泄,发泄自己的情绪,“她要拖着整个宇宙下水!她又能得到什么?!”
一旁的人倒是很平静,言简意赅,“神经病。”
二向箔是降低空间纬度的武器,可以清理掉一整个星系。
想要从中逃逸,需要速度到达光速。
否则,只会朝着二向箔释放出来的二维空间跌落。
然后,整个星系,包括里面的所有事物,都会变成一幅画,而那幅画也不过是一个有时限的折射,最终除了引力,什么都不会留下。
这是永久的降维,也是绝对的禁忌。
被降维的星系会永远与三维世界失去联系,宇宙永久性的少了一个星系,只有还在原地的引力能证明降维星系的存在。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先例,就很难停下。
迟早,人类会带着宇宙一同死去。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没人能制止。
孙宇平静了下来,“看来,二维生命改造技术的研发刻不容缓。”
二维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总要向现实妥协。
这是一条后路,虽然也可能导致人类更加肆无忌惮。
但已经别无选择。
旁边的人没有说话,孙宇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在玩贪吃蛇?”
那人头也不回。
“有备无患。”
......
“二向箔。”林夕看着光幕上展现的画面。
“二向箔。”柳如烟肯定。
“为什么。”林夕问。
“我需要宇宙裂隙,”事到如今,柳如烟直言不讳,“而你要摧毁它。”
“裂隙也在这个星系。”
“它是通往另一个宇宙的道路,不一定被降维,”柳如烟说,“等降维结束,我会来这里找它。”
降维结束后,这里只会剩下空荡荡的太空。
这件事后,你一定会成为最危险的星际通缉犯,就算宇宙裂隙还存在,也不会再让你有机会接近。
林夕想这么说。
她还想说,自己已经展露了快速的迁跃能力,柳如烟凭什么认定她无法逃脱二向箔的牵引。
但最终,林夕什么都没说。
她从柳如烟的眼神中明白了一切。
柳如烟在赌。
赌宇宙裂隙不会受到降维影响,赌一切平息后她还能找到机会研究裂隙。
也在赌她,这位外宇宙来客的位移手段,脱离不了三维向二维塌陷造成的空间流动。
所以她只是问,“你为什么会有二向箔。”
“因为我是天才。”柳如烟说。
天才科学家柳如烟,与她的助手们。
她指了指光幕上,那无数被二维化的机器少女,“她们的本体是我,柳如烟。”
虽然外貌并不是她的模板,但思维却是。
“我们合力制造了一片二向箔。”
“他们不让我接触你,”柳如烟扬了扬手,光幕散去,“作为补偿,他们对我宽容了许多。”
“无数个我与他们的愧疚,造就了这厚度为零的奇迹。”
原来如此。
林夕看着这位坐在椅子上,带着细边眼镜的黑发女性,对方的眼中没有得意,也没有轻视,只有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也确实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柳如烟也在看着林夕。
看着这位外宇宙的来客,她的面容一如往常,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情绪,就这么静静的盯着自己。
她能离开吗?
这副仿生机器身躯没有流汗的功能,无法从外在上看出柳如烟内心的紧张。
但她的手却在椅子上捏出了个凹陷。
她的天才毋庸置疑,但这依旧是一场赌博。
这艘战舰上搭建了反迁跃立场,里面无法进行空间跳跃。
没有向二向箔靠近的必要,二维空间的扩展极其迅速,空间的塌陷也在促使战舰自行朝太一星跌落。
现在,柳如烟不会启动这艘战舰的其他任何功能,比起战舰,这一刻的它更像是一座牢笼。
常理上来讲,如今已经死局。
可对方却是外宇宙的来客,超脱常理的存在。
柳如烟无法确定,对方是否还有其他方式逃离二维跌落造成的反向塌陷。
如果赌输了,柳如烟不认为自己能从对方手下逃脱,哪怕她的真身不在这里。
就在她们谈话的时候,那片二维空间的面积还在迅速扩大,如今已经快到战舰所处的位置。
而后,柳如烟看见,那外宇宙的来客来到了茶几另一边的座椅旁,随后坐下,手自然的搭在扶手两侧。
她的眼睛变成了灰色,面无表情的脸上开始弥漫起不详的灰白裂纹,顺着脖颈延伸,又从手臂衣袖的末角里爬出。
原本那漠然的神性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蔑视般的霸道。
娇小的身躯,却像是世界的中心。
即便是放在腿上的q版娃娃也无损这份霸道。
柳如烟没有看到,那灰白线条的最后,少女搭在扶手的指尖上,絮绕着一缕微不可察的,超越人类感官极限,包含无穷色彩的气息。
喀嚓。
前方墙壁上挂着的画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