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节,即便是暗潮涌动的洛阳,也暂时平静了下来。
从腊月十五开始,便陆续有店家开始售卖年货,挂大红灯笼的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不是顾越在北秦度过的第一个新年,但绝对是氛围最浓厚的一个。
前两次新年,他缩在伾山小院,并未外出,也没有去镇上闲逛。和暗卫们吃过年夜饭,初一甚至没去拜年,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敦信伯府已经开始置办年货。顾越和顾栩在屋里计算那些下人的过年赏钱,越算越生气。
这帮人,根本没干几天,还掺着一群卧底,竟然就要按照寻常伯府上的规格,给出去近三百两银子!
没有食邑,哪来的银子?这是要把他两年辛苦攒下的家底掏空吗?
过节宫里赏钱吗?
顾越深深感受到了皇帝的恶意。
顾越焦头烂额,外面兀风道:“主子,顾老板。”
“怎么了?”顾越抬头一看:“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啦?”
“风堂收到了这个。”兀风进门,递来一封信件。
顾越一瞧,信封上,落款是温清。
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道:
顾老板:
秦昭宁一事,多谢你的帮助。我有伤在身,且有要事待办,就不亲身前往解释了。当年慎王一家谋逆,所谓“证据”有三:其一,私在云溪境内开矿;其二,劫夺十年前南方水灾赈灾款项;其三,私囤兵甲粮草。
此三项,似有实证,但内中详细,我并不清楚。慎王为亲王,本应押解入京,调查清楚再行处置,其中应有运作可能,以苏怀月之能,并非难事。可她夫妇二人却引火自上绝路,定有蹊跷。
我知你心中有惑,欲问陵风阁之事,可情势变化,暂不能告知。慕游确非幕后魁首,不过受人利用。
另,顾栩本为我之仇敌,看在秦昭宁一事的份上,也算平了恩怨。
望顾老板保守秘密,莫要再生事端,于你有无好处,一清二楚。
温清。
看罢信件,顾越心想,说的很好很详细,下次别说了,屁用没有。
而且,顾栩啥时候惹他了?!
还威胁人!
“当年封存的卷宗,兀月已经拿到了手里,他信中所写,我们均已经知道了。”顾栩道。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顾越很沮丧。
他随即又自我安慰:“也不算是我们亏了。救了秦昭宁,和他说的什么恩怨扯平,这人不会再妨碍我们。否则以他那个智商,还真是难缠。”
顾栩捏着信纸细看。
“我父母二人在京中的风评不错。”他道,“交际十分广泛,且握有朝真军那样强大的武力……事情尚未查明便自杀身亡,确实蹊跷。”
顾越道:“莫非他们不是自尽,而是被人杀死的?”
“他们身边不乏高手,要刺杀他们很难。”顾栩道,“当年的卷宗详细记载了尸首的状况,仵作也验过,确为自焚而死。”
“他们真是你父母吗?如果是烧死的,那面目难辨也是有的。”顾越道。
“……如果他们没死,为什么会这么多年不曾找我?”顾栩微微皱眉,“现在我回京的事情沸沸扬扬,他们也悄无声息。”
“也是。”顾越缩进椅子。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算了,先不想这些。”顾越说,“也快要过年了,我们好好松快一番,再做正事也不迟。劳逸结合嘛。”
顾栩从回忆中拔出心神,看着他笑道:“也好,今日想去哪里玩?”
“上街转转,买些年货。”顾越道,“不过要悄悄地去。”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一边揣手站着的兀风。
兀风:?
……
他们二人乔装打扮一番,从后门溜出了伯府。
石三目标太显眼,便没带着。
出了敦信伯府所在的僻静街巷,到了中央的朱雀大街,浓郁的年味扑面而来。道路两旁摆满了小摊子,间距齐整,大红缀边的招幡高低错落。
街上不少守卫巡逻,手持长枪沿街走动。前几日的细雪大多化完,还有一点发灰的雪堆积在墙角。
这一节街市是售卖普通年货的。左侧是吃食,米面粮油、糖块糕饼、茶叶佐料……
右侧是用品,有香烛元宝,颜色鲜亮的崭新布料,孩子玩的拨浪鼓风车玩具。
有一片局域似乎是专门腾出来,一排书生摆摊售卖红纸和亲笔写就的对联,还有人能当场作工笔年画,围了满满一圈人在看。
顾越和顾栩挤在人群里也看,一人拿一串糖葫芦吃着。
洛阳的糖葫芦更贵,但果子大,酸甜可口,甚至非常内卷,几乎每一家卖糖葫芦的都剔去了山楂籽。
顾越吃的很小心。
这一刻他脑袋里闪回了一些画面,他和顾栩乱七八糟地倒在麻袋上,顾栩的脸越来越近……
顾越猛摇头。
签子已经空了,顾栩递来一张手帕。
顾越接过一摸,湿湿凉凉的,顾栩手中还拿着水囊。
“怎么不擦?”顾栩见他发呆,弯唇一笑,低声问:“想我再帮你舔净?”
顾越……五雷轰顶。
我真是初恋吗?顾栩?
为什么这种话你张口就来?
他不知所措,只能当没听到。他第一次弯,没有经验啊!
他没看见顾栩同样烧红的耳朵尖,猛猛擦嘴,心里流泪。
顾栩假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也不需要顾越回答什么,只那表情就足够可爱。
其实家中的年货自有兀岩准备,他二人出来,不过是逛街罢了。
挑着闻起来香的摊子买了一些零食,也不讲究,边走边吃。到了下一处街口,左手边也是年货街,一边卖烟花爆竹,一边则是新杀的年猪、全羊和活的鸡鸭鹅,甚至有不大新鲜的鱼。
左边味道不太好,便走右边。这一处似乎是卖热食,路边都是胡饼高炉和热腾腾的大锅。
“新出锅的糖糕!要不要来两个?”一边小贩热情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