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月从梦中惊醒。
他好像做了一个极可怖的梦,梦中,他的大婚之夜,路天云刺伤了他,顾栩也要将他杀死在东宫之内。小徐子也……
他抬手,想要唤小徐子近前侍候,却骤然看清了头顶破旧的纱帐,脸上传来的刺痛也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昨夜的一切,忽然涌入了他的脑海。
秦昭月瞳孔震颤,勉强动了动身子,腹部却一阵钻心的剧痛。
“殿下!”有人进了帐中。
路天云似乎一直在外守着,他眼底略有青黑,眼中急迫做不得假。
“……路天云?”秦昭月脑袋混乱了一瞬。
此人是真是假?
那个丧失了记忆,言语混沌的“路天云”在东宫之中潜伏了太久,他已经难以辨别眼前之人的真假。
“殿下,是我。”路天云努力露出笑脸:“这里是我在城外的据点,我们已经安全了。”
“你……”秦昭月张口,却是问道:“你在城外,为何会有据点?”
“是这样……殿下。”路天云说道,“我刚到洛阳,先是去找了家中亲人,却发觉路家四周有些疑似眼线的人。我觉得不妙,便先找到我在洛阳的一位接头人。他见到我非常惊讶,言明路天云早在三年前就和俞鹄将军一同被找到,现在住在东宫养病。”
路天云道:“我本想递信进宫提醒殿下,但怕东宫之中有其他眼线,反而会暴露我的存在,所以趁昨夜大婚,取了我那位朋友的腰牌进宫,本想面见殿下,却没想到撞上那样一幕。”
“殿下别担心,您的伤我都处理过了,腰腹的伤口也已经止血,看样子并未伤到脏腑。”路天云汇报好消息给他。
看着久别重逢的太子,路天云眼圈有一些泛红。
这件事情实在太大了。
太子遇刺逃亡,至今,洛阳城周边都没有传出一丝风声。一切都照常进行,似乎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只有他和太子殿下才知晓的梦……但如今储君流落到这样一个小小的破院之中,本就不合情理。
路天云觉得,自己甚至没有感到一丝震撼。
看样子,那身穿玄色衣袍的男人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是谁?路天云甚至深深忧虑,他的家人会不会因此被那人拿来做人质,以逼迫他交出秦昭月?
若是如此,他……也只能成全大义。
秦昭月挪开视线,不让自己眼底的情绪暴露在路天云面前。
“你……这三年,经历了什么?”秦昭月问道。并非是对童年好友的关怀,而是急于求证。
他现在不相信任何人。
路天云脸色有些复杂:“已经这么久,当年的细节天云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我与俞将军身受重伤,再醒来时就是在一间地牢之中。地牢之中非常昏暗,有人一直在对着我做些什么,现在想来,大约是在制作我的模样的人皮面具。”
“我们也曾遭受过一些折磨,但问及的都是一些琐碎细节,涉及殿下的大事却无半分。就这样过了三年,期间移动了几次关押的地点,终于,前段时间他们守卫松懈,我这才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哦,俞将军与我关押了没有太长时间,我们便被分开了。殿下,俞将军他……”路天云想问俞鹄的下落。
秦昭月却又问道:“昨夜,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路天云一怔:“昨夜我进宫时,喜宴已经散去,我担心宫中眼线,便避着人走。路上遇到一名内侍,是他为我指路。”
“然后呢?”秦昭月表情不变。
“然后,我找到那个院落,见门前有人把守,便跃上墙头。”路天云道,“正见那人举剑欲刺杀殿下,便掷出匕首,到了近前。接下来的事殿下就知道了。”
秦昭月道:“我们如何出的了京城?宫中禁军,你出宫时没有遇见?”
路天云愣住。
他的脸色随即变得古怪:“正是,昨夜情况紧急,我竟未曾注意到这一点……当时我带上殿下,只想着尽快逃离这群人的监控,一路出宫出城,畅行无阻,从北方近郊的小路绕出了城,路上竟然除了追兵不见一个禁军。殿下,此事恐怕……”
路天云细细思索,没发觉秦昭月眼底深深的疑虑。
“这三年间,天云在牢中反复思索,发觉当年致使我们三人失散的那场刺杀,本就是针对殿下的一个局。”路天云道,“殿下,您是如何救出了假路天云与俞将军?”
秦昭月没有回答。
他脑中已经飞速形成了一个念头——看似,他已经逃出顾栩的监控,实则他仍身在局中。
这依旧是顾栩的计!
他紧盯着头顶的帐子,抬手摸上脸颊。那上面包着一层厚厚的布,是干燥的,疼痛并不太过明显。
顾栩既然要报仇,为何要划伤他的脸?
这个举动定有深意。
又不是容色产生的纠扰,何故如此举动?顾栩眼中恨意不似作伪,他为什么迟迟不动手,那个假路天云又为何没对他下死手?
他对那冒牌货毫不设防,就算是当场抹了他的脖子,也全然可以做到。
他们故意让他逃出京城!
秦昭月瞳孔震颤,他不再看向路天云,路天云却仍在问道:“殿下,那人究竟是谁?这一切……是不是他的手笔?”
路天云很焦急。
殿下似乎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他的脸色太差,难看到路天云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也因此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半跪榻边,等着秦昭月下令。
“路天云。”秦昭月道。
“属下在。”路天云连忙回答。
“今日已经是第二天?”
“是,殿下。”
“京城中有什么动向?”秦昭月冷冷问道。
“京中没有任何动静……我也正觉得奇怪,若是储君失踪,早该全城禁军出动搜寻,为什么一切如常?”路天云道,“殿下,不如我进城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按说您昨日大婚,就是太子妃也该察觉不对……”
“不必了。”秦昭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