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澜的恻隐之心愈发扩大，从一开始的哀其不幸，到现在，已经变成越来越多的纵容。

    她已经意识到这件事了。

    因为她发现，再次面对楼听许用冷漠掩盖脆弱的神情时，她的第一个念头不再是“这是她该承受的考验。”

    而是

    如果她是否成神不是拂云阙安危的关键，那自己着人护着她在人间逍遥至死，又有何不可。

    或许这样就能弥补她因为自己生为“灾厄之子”的诸多委屈，也能让她畅快地经历普通人的爱恨情仇。

    折澜心中叹气——尽管需要她强迫楼听许和心爱之人分开那天还未来临，但她已经觉得下不去手了怎么办？

    楼听许已经缓过神，她想起刚刚的问题，不自觉看向折澜。

    若情真的那么神通广大，那——似这般无所不能的前辈，也会为情所困吗？

    她直白的视线不知收敛，从宁鹤年第一个注意到开始，渐渐的所有人都发现她的注视，也都看着折澜，

    折澜才用“拂云阙的安危”成功说服自己做个狠心人，就看到六双眼睛齐刷刷看着自己。

    ？

    宁鹤年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平静之前的“鼓动”，心里有一点点小心思。

    “也没什么啦，就是我看小楼一直在看您，所以猜想她是不是很想问您会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此话一出，除了楼听许和折澜外都有些吃惊——这也叫“其实没什么”？？

    这都问出来了，那你还想问啥！这不就等同于你问你的长老“长老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过我们倒是也想知道啦……

    几人的视线又暗搓搓聚焦过来。

    折澜抬了下眉，干脆直面楼听许：“你很好奇？”

    她的视线似乎有些危险的意味，楼听许一时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又冒犯她了，有些犹豫不决。

    澄灼见状赶忙打圆场：“要喜欢也是别人先喜欢折澜姐姐，我们姐姐怎么可能喜欢别人？你们两个可真是的！”

    楼听许莫名觉得自己松了口气一般，折澜以为她是没得到答案的叹气，柳眉微蹙，给了她答案。

    “情爱于我要承担的责任而言，是沧海一粟，我无心顾及，也无暇顾及。”

    由此，话题始于折澜，也止于折澜。

    -

    行路漫漫，第二年即将结束的时候，她们一行人总算看到了蔚蓝辽阔的西海。

    众人的实力在这么久的跋涉中皆有所提升，从一开始的元婴初期大都提升到了元婴中期，楼听许更是在元婴后期卡了许久之后，总算有了临近突破的感觉。

    折澜心知鲛人泪在自己身上始终是有诱惑的，说不准什么时候，追着它的人就会跑到自己面前来。

    若这些孩子还停留在元婴，她自会把那些人引到别处去处理掉。但如果楼听许突破元婴入了分神，那她就可以把这些人做磨刀石来给她历练。

    西海一半是龙族的地盘，另一半是其他化丹海兽的势力范围。

    整片西海占据了太古大陆五分之二的位置，可见其幅员之辽阔。

    龙族由初龙统领，和蓬莱山的凤凰遥遥相望。

    初龙是象苍之后诞生的另一位上古龙神，不过实力终究是弱于神的，故此只能住在下界，不能在拂云阙得一席之地。

    初龙生性风流，曾与多种灵兽产子。时日一长，除了和龙族夫人的正统龙子之外，其他子嗣都只能在人间各自得一封地。

    初龙不爱理政，只纵情山水，因此世世代代的龙王接替上一辈人的位置坚守至今。

    折澜记得这一代龙王，他才上任时曾来参拜象苍，当时自己在旁聆听教诲，也见过他一面。

    却不知几万年过去，他如今是何模样了。

    颈间的鲛人泪时不时会发出盈盈微光，折澜知道，这是它感应到自己的主人，所以才恢复了生机。

    可这同时，也代表那些追寻鲛人泪的家伙，也会感应到它的存在，追到这儿来。

    折澜看看这几个一脸新奇的孩子，再度犹豫着是要他们尝试一番正面对抗，还是瞒着他们，把那些扰人的苍蝇引到别处去。

    实则西海不同地面，海底危机重重，把他们这么扔下去无异于几个皮薄馅大的饺子，折澜还是有些担忧的。

    其余人都在感慨海边同大陆完全不同的景色，唯有楼听许注意到折澜若有所思的样子。

    秉着排忧解难的心思，她靠近了些问：“您为何忧虑？”

    折澜回神，瞧见近距离询问自己的楼听许，忽然生出：这人的模样倒是和修为一样精进了的念头。

    眉清目秀就不必多说了，脸上的软肉也是白白嫩嫩的，看上去好像街边的白嫩糕点，不知是不是也同样软糯。

    折澜是个不委屈自己的行动派，既然有了疑惑，势必要尽快得到答案。

    这么想着，她干脆伸手捏捏楼听许的脸。

    结果她很满意，手感确实如自己想的一样。

    楼听许哪想到她会突然摸自己的脸？

    看着折澜抬手的时候她还有些许疑惑，人家都捏完了，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浑身都僵硬在那，连眼睛都不敢眨了，直视着折澜眸中漫不经心的兴味。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独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

    实际上折澜并没有捏多久，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就收回了手。

    她不理会楼听许的愣怔——因为和平时的状态几乎没啥差别，也没看出来她害羞了。自顾自地说：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有许多人来抢我的东西，我在想——是让你们帮我的忙呢，还是我自去解决，你们在此等候呢？”

    楼听许从恍惚中回过神，听到有能用到自己的地方，神色坚定：“我会同您共进退。”

    她的回答每次都只有几个字，但是自己的心意和坚决却也能在几个字中完全体现。

    折澜还是很满意她的回答的，毕竟这会儿楼听许要是贪生怕死地让她独自面对——

    折澜觉得自己会在心里记她一笔！

    不过她还是想再考验考验这个人，万一她只是冲口而出，自己岂不是轻易就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