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知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不善言辞，但待人接物都是温温柔柔的，上药的动作也是。
她的掌心引出水来，清澈的水流顺着郁知纤如玉葱的手指汩汩而下，轻柔地浇在伤口上帮澄灼清洗狞恶的伤口。
澄灼绷着神经忍着疼，在郁知面前大气也不敢喘。
郁知瞧见她腰上的鸡皮疙瘩，她知道是这人忍着疼，可仍旧没忍住，鬼使神差摸上去。
指尖触及温度截然相反的皮肤，把澄灼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弹起来，又想到衣服被划破了，这一起来可就是衣物滑落，坦诚相见，又老老实实趴好。
“阿知，你、你摸我干嘛？”
这句话听上去很不正经，郁知耳尖微红，转移话题：“冷吗？”
澄灼傻傻摇头：“还好。”
郁知“嗯”了一声：“看你反应有一点大。”
澄灼：……
反应大……哪是因为冷，还不是因为……
你突然，摸我。
郁知偏头，看到澄灼鼓着的脸，和一眨一眨的眼睛，心里柔软，叮嘱她。
“伯父不是给了你一件软甲，该穿的时候要穿起才是，免得落得一身的伤，留了疤，有人看见岂不心疼？”
澄灼学聪明了，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沉默着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拆开，仔细理解。
她很快高兴起来，转过一点点头向后问：“阿知，你怎么知道爹爹给我寻了一件软甲？我总去找你，你不是一直都在闭关？”
郁知动作一顿——闭关是真的，躲着她也是真的。
她没想到被澄灼拒绝，两个人的相处十分尴尬，因此才主动想冷静冷静，再寻法子。
虽然她不见澄灼，但与澄灼有关的消息，她又怎会错过。
“我听旁人说的，趴好！”
澄灼泄了气，又在后半句做文章。
“我不担心留疤，阿知医术好，一定会帮我治好的！”
不等郁知说什么，她再度小心翼翼回过头：“再者……阿知这么说，是因为，心疼我的人就是你吗？”
郁知彻底愣住，她捏着药瓶的手微微发抖，白色的药粉反倒落得均匀，这下是真的疼，澄灼没忍住嚎出一嗓子，也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郁知忍着笑意，看着她的眼神中，占有欲愈发明显。
换药的过程虽然痛苦，但许久没有这样两人相处的温存，澄灼愈发沉溺其中，直到郁知提醒她。
“好了，换套衣服穿。”
换衣服？
在阿知面前换衣服吗？
澄灼很忸怩，尤其是余光留意到郁知收拾好药瓶之后，并没有要回避或者挡住眼睛的意思，而是直勾勾盯着她看时，更忸怩了。
“阿知……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郁知也有点不好意思，正要起来，看到澄灼红透的侧脸，唇角一弯，重新坐好。
“你我自幼相交，还有什么需要回避的？”
她看着澄灼欲言又止的模样，干脆使出那套屡试不爽的法子——
“难不成，你还是想和我疏远么？”
澄灼哽住，心里想出很多反驳之词，但嘴上却说不出来一句。
“阿灼，你害羞吗？”郁知明知故问，穷追猛打，不让澄灼有任何思考的时间。
澄灼紧张地搓着手指，咬牙嘴硬：“我……我没什么好害羞的，我换了哦。”
她迅速爬起身背对着郁知坐下，破掉的衣服径直滑落，在郁知的视线之中，只露出线条流畅的肩颈，和三道才上过药的伤口。
澄灼迅速拿出一套新衣服，手忙脚乱穿上，完全不敢让郁知多看一秒。尽管她背对着她，可感受到那直白炽热的视线，仍叫澄灼不知所措。
郁知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澄灼也换好了衣服，仍是一袭红衣，明明是风情万种的模样，偏偏眼眸黑亮，里头的单纯快要溢出来了。
郁知忍了又忍，若不是伙伴们还在外头等着，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就此放过她。
单纯却妩媚的小鹿，怎可轻易放过？
“好了就出去吧。”
澄灼却有些迟疑了，毕竟平时都是大家一起行动，鲜少有两个人单独相处的空间，这也导致上次表白后，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和郁知好好谈谈。
眼下就是机会，怎能白白错过。
“阿知。”她拉住郁知的手，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令她心脏越跳越快。
郁知的手有些僵硬，她不动，怕澄灼会错了意松开。
“怎么了？”
澄灼按捺着紧张，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小声道：“我……我不是不喜欢你，我上次没说清楚。虽然我确实把你当妹妹，但是我也是喜欢你的。”
郁知只觉一阵风吹进她心里，把那些发霉的，和各种混杂的味道统统吹走，只留下一地清新。
她咬着下唇，并未回头：“为什么上次没有说。”
澄灼手心生了汗：“上次，我有点……没反应过来，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所以，所以，就，没来得及想出，一个全面的回答。”
郁知肩膀一颤，澄灼以为她哭了，赶忙上前一步：“我说错话了吗？”
岂料郁知笑着转过来：“这么紧张我？”
澄灼闹了个大红脸，站在原地，回避也不是，答应又不好意思，最后无奈之下点了点头。
“……嗯。”
郁知满意地笑，反握住她的手：“澄灼，你可知道，有些事，明白了，就不能再装糊涂。有些感情，接受了就不能再丢弃。”
她被丢弃了太多次，母亲的离去，郁晓的离去，和父亲的漠视，这一次次对她来说都是被抛弃。
如今她也只剩下澄灼这一点温度，她不能接受澄灼也抱住她却又松开她。
要么就一辈子抱紧我，要么从一开始就果断推开我！
郁知爱恨分明，澄灼又何尝不是。她毫不犹豫拉过郁知抱紧她，无意中给了郁知渴望的安全感。
“阿知，我说过的话，哪一句欺过你，哪一句叫你空等？”
她拍着郁知的背，尽可能表达自己心里的意思。
“我不会后悔，也不会装糊涂或者丢下你，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除非我死，不然我都不会离开你。”
郁知满含热泪，她搂紧了澄灼的腰，用力点头。
恋人的剖白是最好的感情增稠剂，郁知离开澄灼的怀，两手撑在她肩上，就让她看着自己满眼的泪，让她看见自己泪光之后的羞涩与决绝。
她踮起脚，吻在澄灼唇上。
少女的吻青涩却满怀情意，澄灼一瞬间僵在原地，手却在郁知即将退开时更用力揽住她的腰。
郁知有几丝惊讶，莞尔一笑，推开她：“怎么，刚表明心意，就想做更过分的事？”
澄灼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想舔唇，又因为怀恋刚刚的柔软不好意思。
郁知被她的羞涩取悦，勾起她的下巴，朝她眨了下眼睛。
“来日方长，不许急。”
澄灼眼睛亮晶晶的，“同郁知来日方长”这个念头让她充满动力，身后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好！”
郁知弯唇，笑意更深，抬起自己的手：“呶。”
澄灼乐呵呵牵起她的手，抿着的唇就快抿不住万千喜意，和她一起迈出结界。
真好，阿知不但原谅她，还答应她了。
真好，她总算开了窍，也总算对我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