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可精神些?”崔博笑吟吟道。
见是崔博唤他,陆知府拱手道:“劳提学挂念,贡院监考劳神,大人实乃吾等楷模。”
陆知府的话说得很入耳,崔博谦虚的摆摆手。
坐到主位,崔博带到陕西的幕僚抱起一沓考卷过来禀报道:“好叫东翁知晓,千余考卷,经过与诸位大人的层层筛选,选出八十余份,还请东翁批阅。”
崔博不急不徐的问道:“嗯,让大家都歇歇。”
眼巴巴看着提学的打工人,一听这话顿时身心一松。
不少人是自打贡院封禁至今就待在其中的,与考生一样,他们也是在龙门开启时,才能出去。
与考生不同的是,他们待得或许更久,从第二场结束到现在。
数日未曾洗澡,在这么个天气下,浑身毫不稀奇,黏答答的。
此时,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要回家去泡个澡。
......
第二场出龙门当日,李振良放心不下还是来了。
李承平本来满脸疲惫,看见老爹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丝笑意。
同窗四人再次碰面就到了院试考完的第二日,出了龙门,回到柳府,见到了就点个头知会一下。
没见到就算了,晚饭都没人吃,洗个澡扎进房间,闷头便睡,日上三竿都喊不起来的那种。
直到第二日,迷迷糊糊起床,吃点饭喝些水,几人才再次展开龙虎豹会谈。
天热的把人脑袋搅得一团糟,所谓的会谈,便是几人换个地方,从屋里转移到树荫下,摇着蒲扇,吹风。
李承平环顾一圈,瞧出几分端倪。
秦其远冷着脸,李承平与他相识数载,一眼便看出他没考好。
有心算作无心,没人讨论试题。
谁知秦其远忽地来了一句,“这次我可能又考砸了。”
秦其远这人有一点很好,他的直觉很准,有此想法,说明结果八九不离十。
“哦!”
“什么态度呀!好朋友没考好,就一个哦啊!”秦其远气鼓鼓的。
李承平本想安慰几句,就见秦其远说起坐在臭号的事情。
第一场还不觉得,因为今年没有乡试,贡院算是打理干净后,初次启用。
可经过数日发酵,味道可就太冲了,第二场的数日间,秦其远完全没心情答题,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快被腌入味。
黄立道:“怪不得,回来时,你身上臭成那样。”
两人第二场结束回来,正好在门口碰见。
当时黄立站在门口等他,远远就看见行人对着秦其远纷纷避让时,还感觉奇怪。
黄立用手扇了扇,好像味道仍未散去似的。、
“你小子什么一意思呀!找打。”秦其远说着,作势扯黄立腰带。
李承平有点无奈,两个活宝,但秦其远目前看来,心态还成。
能不好心态吗!这小子考了不下五次,李承平严重怀疑他是经历的多,看淡了。
柳安与李承平对视一眼,都觉得秦其远才学是有,但这个毛躁的心态不改变,一定会继续影响他考试状态。
眼下大家年岁不大倒是无所谓,可以安慰自己还年少,多考几次便是。
可等到失败太多,光阴荒废,心态迟早会出问题。
李承平几人在柳安家安静的等待放榜,原本想要去花楼寻乐子的秦其远却因预感成绩不佳,没了那个兴致。
李承平在西安士子中,名气还是很高的,不少帖子被送过来请他去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考后放松的这种状态下,院试压在考生心头的紧张感,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则是放榜前的狂欢。
李承平对这些没有兴趣,婉言谢绝。
柳安知道李承平志不在此,短暂的庆祝放松,只会在落第后更加懊悔。
李承平沉淀数年,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剑指小三元。
若只盯着秀才功名,那他数年前直接参加便是。
那时的秀才功名对他来说,不过探囊取物,板上钉钉的事。
院试还未放榜,士子们心中却都有着各种设想猜测。
柳安名头同样不小,比起李承平考中案首的未知性,他的成绩更有参考性的多。
先前两次参加院试,都名列副榜前十之列,早就展现了他的实力。
其余名声响亮的中榜人选,大家都各有猜测。
甭管他们怎么猜,怎么想,经过调整,李承平他们总算是缓过劲来。
与其他人游山玩水不同,几人都怕热,挤在茶楼隔间里喝着冰镇过的绿豆汤。
“不知这回秀才会花落谁家。”
秦其远说完便暗自神伤,勺子刮着碗底的绿豆碎。
“管他呢!反正都已经考完了。”黄立不舍得喝快。
一碗绿豆粥并不贵,但冰镇过后,价钱可就上去了。
柳安撇撇嘴,“方兄,你再耽搁,这碗绿豆粥本来还值一钱银子,过会儿说不定就只值十文。”
怕冰冰的感觉消失,黄立不舍的喝掉最后几口。
李承平瞧他这个模样,笑道:“喜欢喝,等会再买一碗就是。”
......
就在李承平几日寻地方寻方法消暑的时候,贡院之中崔学政正在做最后的判决。
西安府院试已经结束三日,后日崔博就要到汉中府主持陕西今年的第二场院试,不能再耽搁。
所以最迟明日便要张榜,院试取中的名额,核定后大概与去年相差不多,取五十之数。
这个名额不是随便定的,考中秀才后,便有了两种选择,其一便是再次参加考试,或去县学。或去府学进学。
院试成绩优秀,则不仅可以免试,更是会引得各县、府学争抢,期待来年乡试为自家官学添彩。
其二便是不进官学,等待岁考通过,参加乡试。
并不是中了秀才便有了参加乡试的资格,后面还有一道关卡减少参加乡试的考生人数,那便是岁考。
乡试三年一试,今年并没有。
而且一旦有进入官学的机会,一般是不会有人放弃的。
进入官学不仅的个人能力的体现,更有着实惠,县、府学优秀者甚至能得到廪生的身份。
不谈每年廪生作保的收入,便是从官府领到的廪米以及其他东西对于穷秀才就已经很可观。
毕竟不是每一个读书人都有门路赚钱,大部分读书人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靠家庭供养的脱产者。
永兴三十四年西安府院试的成绩,就在崔提学桌案前的那张名单中,是骡子是马就在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