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满仓的思绪转动了一下,几息之后才想起范招这个名字来,随即想起了很多事。
最开始的时候,许满仓还想用范招做些文章,但后面因为种种事情耽搁了,脑中的构想也暂时搁置。
现在冯士说范招人不见了,自然引的许满仓警觉。
“这些事冥是不会和我说的。”
冯士在一旁帮许满仓调试着药膏,口中轻声道:“不过公子,就目前来看,夫人并没有对付你的意思。”
“之前是我有些想偏了。”
许满仓闻言苦笑,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你应该没想偏,她肯定动过除掉我的念头,只是那时候,我活着的作用比死了更大。”
“至于现在.....”
“公子,您的决定很正确。”
冯士调试好手中的药膏,缓步过来,轻轻揭开许满仓手臂上的绷带,同时开口道。
“虽然夫人和北狄王都不会真的相信您死了,但如此决定,就是告诉他们你后退了。”
“影响力减少,很多事也不会找上你。”
“我们能获得很长的休养时间。”
许满仓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手臂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那种瘙痒的感觉却与日俱增。
他曾问过冯士,冯士说那是伤口正在愈合的征兆,等完全长好了就会消失的。
这个道理许满仓明白,他毕竟不是第一次受伤了。
可这种极端的瘙痒却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住的,有时许满仓实在忍不住了,恨不能把手臂上的肉都撕下来。
这也是冯士将他四肢固定住的主要原因。
“冯大夫,你说冥他们,会不会脱离我?”
冯士正仔细的帮许满仓换药,听到这句话之后,却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如果我是夫人,就不会这么做的。”
“公子始终都是攥在她手里的棋子,她已经不再相信我,必然要留一个可靠的人看住你。”
“确切的说,现在已经不是看住公子你了,而是看住阿伊腾格里。”
听到这话,许满仓心中嗡的一下。
他不是没想过这方面的可能,但听到冯士也是这么想的之后,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怒气蒸腾。
“她...就不能放过我?”
冯士手中的动作稍微顿了顿,随后继续帮许满仓换药,口中轻声道:“不会的。”
“公子,你要记住,你和夫人之间的这层关系会一直持续,直到一方完全灭亡为止。”
说着,冯士又抬头,平静的对许满仓道:“在这个过程中,就算夫人本人身死,她也会找其他人来继承这段关系。”
“从最一开始,你的对手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隐藏在乾国的庞大势力。”
“这一点,公子应该早就想到了吧。”
是啊,许满仓早就想到了,但他却不愿相信。
范臻不过一介女流,可她能做到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了,很多次都超出了许满仓的预想。
扪心自问,如果将自己放在范臻那个位置上,许满仓本人是绝对做不到那些事的。
范臻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搅动了乾国和北狄两个国家的朝局,弄的两边都水深火热。
这绝不是一个人就能办到的。
“所以公子...”
冯士将药膏涂满许满仓的整条手臂,又轻声道:“反抗夫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很长时间。”
“你这次从鬼门关闯了一遭回来,争取了大量的时间。”
“没有了北狄王子的身份,夫人短时间内是不会找你的。”
“你应该保重自己的身体,而后设法发展部族,只有实力真正强大了,对方才会有所忌惮。”
冯士的话说的有些隐晦,但许满仓还是听懂了。
细想之前的战事,一切都太蹊跷了。
那些北境人似乎也是北狄王或者其他什么人手里的工具,而他许满仓舍生忘死的征战,却只是别人棋盘博弈中的一环罢了。
有一点许满仓是没想错的,只要他上了战场,是生是死,北狄王庭都是不在乎的。
因为他只要上去了,王庭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草原不需要一个光芒万丈的勇士,如果一定要有的话,这个人也必须是北狄王拓跋凌,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许满仓轻轻的出了一口气,没再言语。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既然在这次的对局中活下来了,那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帮许满仓换好药之后,冯士便出去了。
此时天色还早,许满仓让侍卫叫来了冥。
冥似乎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依旧冷的像一团冰。
他进来之后直接站在了许满仓身旁,身姿挺拔。
许满仓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动,露出一丝淡淡的轻笑,随即开口问道:“那个叫范招的人,去哪了?”
冥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回答道:“在王庭。”
“是那位的命令?”
冥点头,不言语。
许满仓知道冥的秉性,或者说是了解死士的行事风格。
只要许满仓没和范臻完全翻脸,或者范臻下达了击杀许满仓的命令,那冥就会对他知无不言的。
“那位让他做什么,你清楚吗?”
冥摇头,开口道:“只让我带上他,其他的没说。”
“在王庭,你给他留了多少人?”
“十四个。”冥道:“和他相熟。”
听到这些,许满仓微微眯眼,又开口问道:“要对北狄王动手?”
冥再次摇头,表示什么都不清楚。
该问的都问完了,许满仓轻轻的出了一口气,又转头看向冥,问道:“冥,如果有一天,你接到了刺杀我的命令,你会怎么办?”
冥同时看向许满仓,他凝固的思绪似乎转动了一下,继而开口道:“杀你,而后自杀。”
这个答案丝毫不出许满仓的意料,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这里还是有让你留恋的地方。”
“冥,我拼命做现在的一切,不惜受了这么重的伤,拼死也想活下去,你知道为什么?”
这些话冥似乎听不懂,他只是默默的站着,仔细的听着。
“因为人活着,终究有些事是超越生死的。”
许满仓轻声道:“就比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