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户部大堂。
“沈尚书,你拖欠的银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送来,
工部眼下可是急等着钱要为太后修宫殿,
要是延误了工期,谁来担这责任?”
工部尚书李有才,一大清早就冲入户部大堂,指着沈浪就是一顿输出。
对此,沈浪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李尚书这话可真是有意思,
为太后娘娘尽孝是六部共同的心意,
怎么就搞得好像是我户部一家的事似的,
修宫殿延误了工期,自然就是你工部担着,与本官又有何干呢?”
李有才一听,顿时人都麻了。
听听,这是人话?
“沈尚书,我工部只负责督造园子,
这修长生宫所需的钱粮不从你户部出,
难道还要我们工部出不成?”
沈浪直接反怼:“这都要我户部出钱了,那还要你们尽的什么孝心?
难道李尚书这是打算用我户部的钱,让你工部一家去尽孝邀功不成么?”
李有才顿时语塞,指着沈浪硬是被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听沈浪慢条斯理地说道:“户部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今日你工部要走一点,明日个兵部再挪一点,后天礼部再拿一点,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等哪天各地的水干了,墙塌了,又或者闹灾了,需要用钱的地方,也还是户部的事,
要没钱不出来是不是又要寅吃卯粮,实在再加税苦一苦百姓?
万一百姓苦不下去了,进而造了反,兵部要镇压需要的军饷,又是我户部来筹钱!
感情只要你们张个口就行,剩下的都丢我户部头上是吧?”
不光李有才,就连杨雄等户部其余官吏听到这番话都是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李有才反应过来,直接吼道:“那按沈尚书的意思,长生宫就不修了?”
沈浪:“本官可没这么说,李尚书千万不要误会,为太后娘娘修长生宫,
那可是天下臣民共同承担的大事,哪能说不修就不修的。”
李有才一拍桌子:“那你倒是拨银子啊,我好回去赶紧开工。”
沈浪手一摊:“抱歉,户部现在也没银子,修长生宫的款项,
工部请自己去解决,我是一个子儿都不会给的,因为眼下户部没银子。”
“啥?”
“真没银子。”
沈浪回道:“本官接手户部也不过几天时间,但国库的钱粮早已见了底,
除开维持朝堂运转的打底银,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来,
只能先苦一苦你工部了,好好合计合计,相信你们一定你那个筹到钱的。”
户部什么情况,李有才也清楚,于是他缓和了语气:“沈尚书啊,本官也知道眼下户部难,要不难,林尚书也不会气病了不是?”
说完,他向四周张望了一圈,凑到沈浪面前小声道:“眼下朝廷不是要整肃江南官场么?
那些惩治的世家定然有不少家业,只要沈尚书能提前截流部分给工部,那这修长生宫的钱不就有了……”
沈浪冷哼一声:“李尚书的意思是,让本官去抄他们的家,来缓解眼瞎缺钱的状况?”
李有才忍不住一拍大腿:“本官就是这意思,你看啊,反正这罪状基本也确定了,早抄一日晚抄一日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浪反手拍了桌子:“说的倒是轻巧,还截流?要是几万两银子本官也就做主了,
几千万两你截个我看看,看看其余各部知道会不会把本官撕了!”
“还有,得亏本官现在不是刑部的尚书,刚才这话你要是被刘武听到,看看会不会闹的满城风雨!”
沈浪语气陡然一冷。
“还有,陛下并未下发抄家文书,户部又岂能擅作主张?你这是要陷本官于不义么?”
“啊哈哈哈……”
李有才故作尴尬一笑,凑到沈浪身边小声道。
“沈大人,您和陛下如此恩爱,这点小事和她打声招呼,想来也不会在意的。”
沈浪:“李大人啊,你这话可就不妥了,本官现在可是户部尚书,当朝正二品,
正是因为陛下信任本官,本官更要尽心尽职,又岂能给她惹麻烦?
宫里那群言官都虎视眈眈盯着呢,万一让他们抓到把柄,本官被骂几句事小,
大不了辞官不干,可陛下那里怎么办?难道还要她替我受着?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见沈浪不吃这一套,李有才顿时有些气馁,直接甩出另一份疏文:“既然沈尚书不愿意批示,那这修路所需的疏文总该批一下吧?”
沈浪打开看了一眼,不由一愣:“李尚书,你这是打算用水泥修路?”
“没错,水泥效果本官这段时日已经仔细研究过了,造价低廉质量上等,同样一里路,比青石便宜好几倍,
本官计划在五年内,将江南所有未修缮的官道全部换成水泥地,不知道沈尚书意下如何?”
沈浪闻言,二话不说,直接在疏文下重重勾了一笔。
“这……”
本以为沈浪还会以其他理由继续推脱,可万万没想到这次居然如此顺利就答应了?
这不由让李有才有些错愕了。
“民生之事大于一切,修路所需的银子,我会尽快为工部你拨下。”
同时,他又写下一张票据递给李有才。
“事不宜迟,李尚书可以持这份收据,去往水泥厂,提前预支部分水泥,并且价格会优惠三成。”
听到沈浪答复,李有才立马起身向他作揖:“如此,就先谢过沈大人了。”
沈浪谦和地回道:“李大人客气了,水泥修路,利国利民,本官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李有才收起沈浪亲笔手据,如获至宝一般塞入怀中,又寒暄了几句就离去了。
送走了李有才,沈浪好不容易坐下歇息一阵。
杨雄见此立马送来一盏刚泡好的青茶:“尚书大人也都看见了,户部到处都要用钱,唉,心累。”
不想沈浪却道:“是时候该开源了,户部可是天下的钱袋子,岂能每天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苦恼不已。”
“如何开源?”杨雄问道。
“先从海运开始,正好我要去一趟金陵造船厂视察,不如几位大人随我一道巡视几日,顺道跟你们讲讲这关税的好处。”
……
同时,御书房内,刑部尚书刘武端着一本审讯的册子,恭敬站在女帝御案前。
“启禀陛下,盐税亏空案、户籍注销案两案审理已经有结果,
此案共涉及三地八千四百三十六名官吏,审理供词在此,请陛下过目。”
姜梦璇面色冷清,静静看着案卷。
足足半个时辰,她都没有说话。
而刘武一直保持着笔架的姿势,一动不动等着女帝发话。
良久,姜梦璇合上案卷,闭目说了一句:“当真是触目惊心,刘尚书,辛苦你了。”
刘武微微欠身,正色回道:“回禀陛下,此乃臣份内之事,无辛苦一说。”
姜梦璇:“既然供词在此,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一切按大楚官律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刘武立马拱手应道:“臣遵旨!”
话毕,刘武大步踏出了御书房。
看着刘武离去的背影,姜梦璇合上案卷,起身看向窗外。
此时已经是九月下旬,远去了酷暑的闷热,有的只是秋季的清爽。
“大楚,一定会在朕手中迈向一个全新的未来。”
伸出玉手,一枚火红的枫叶落在掌心处。
看着它,姜梦璇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