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然觉得是这么个事儿，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他毕竟是诡异，还是，连脸都没有的诡异，说不了话，他......”

    【这种诡异，就算在诡异里，也是个残废吧？】

    【这种东西，是吃人的，等真的长大，不知道要变成多么危险的怪物。】

    听到李卓然的话，无脸小诡往赵平安身后缩。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有脸的，我有脸的！】

    赵平安蹲下身子，揉了揉无脸小诡的头发，道：

    “自尊心还挺强的，放心，以后你长大了，肯定能有脸。”

    无脸小诡把头往赵平安手里蹭，这行为和小狗有什么区别？

    “别啥话都说，小孩子也是要尊严的。”赵平安对李卓然说道。

    “再说诡异又怎么了？”

    “诡异和人又有什么区别？”

    “好好养，说不定比绝大多数人还好。”

    “那为什么不直接养人呢？”李卓然反问道。

    赵平安：“......”

    绝妙的问题啊！

    “我乐意！！！”

    李卓然愣了一小会儿，笑了，他说：

    “也是，你可是神，我担心这些太多余了。”

    赵平安吃着橘子，“谢谢关心，关心没有多余的。”

    “关心我，怎么会是多余的事呢？”

    李卓然看着蹲在地上吃橘子的少年，觉得他确实有些绝妙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遇到过一个如此直白表达内心的人了。

    这就是神和人的差距吗？

    赵平安抬头看他，问：“还吃橘子吗？”

    李卓然：“......不了。”

    【想抽烟想抽烟想抽烟......】

    赵平安：不是？！都快抽死了还抽啊！

    有的时候感觉人类就是挺莫名其妙的。

    明明知道这件事对自己有害，但是还是乐此不疲。

    赵平安寻思，他好像也差不多？

    虽然建立联系的人和诡异太多了，会让他很操心，但是他挺喜欢的。

    喜欢明确他们还活着的感觉。

    赵平安想：我确实有点太幼稚了，想让所有自己在乎的人和诡异都好好活着。

    但是，这种想法，也不算过分吧？

    赵平安蹲着吃橘子，实在无聊，就问李卓然。

    “聊聊天？”

    李卓然烟瘾上来了，难受，嘴里扯着剩下的橘子皮。

    “聊什么？”

    赵平安：“聊人生聊理想聊遗憾？”

    李卓然：“......那可太有的聊了。”

    【他娘的全都是啊！】

    李卓然觉得自己真的很需要一根烟夹在手中，不需要抽，主要是需要一个烟雾缭绕的氛围感。

    “我曾经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啊。”李卓然叹息道。

    赵平安吃橘子，看着李卓然。

    李卓然继续道：“但是走入了社会，才发现，我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员。”

    “有一份工作朝九晚五，不加班，正常休班就不错了。”

    “但是朝九晚五不加班正常休班的工作，他娘的是真不赚钱啊！”

    “我爸妈没什么本事，供我上完大学就已经不错了。”

    “嘿，我真他妈的想问问，当初给我们这群人画饼的到底是哪群缺德玩意儿？”

    “说好的考上好大学就能有好工作，月薪过万不是梦呢？不应该考上好大学就走上人生巅峰吗？”

    李卓然直骂娘，他抬起手，吸了一口幻想的香烟，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我老觉得这全是骗局，就骗我，骗我爸妈。”

    “我想赚钱，我想赚很多很多钱，我想过好日子，我想让我爸妈过好日子。”

    “我上网刷视频，看什么啃老躺平，我心里都不平衡，就是不爽。”

    “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啃老躺平，不甘心逼我爸妈继续往死里干，那我就得往死里干。”

    “我也想过那种奢侈的日子，就是那种动不动就吃上千的饭菜，抽几百块一盒的香烟，我想让我爸妈也能开开眼界，享享福。”

    “那我就得找赚钱的工作，找来找去，居然还是要去干销售。”

    “神明大人，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我一直以为我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我与众不同。”

    “结果最后，我还是要点头哈腰，为了那点提成，喝酒喝到吐，后来半夜睡不着觉，我成宿成宿的点烟。”

    “要竞争，要努力，要比拼，不断的压提成点，不断的比内卷，我压力大，我睡不着觉，我就只能抽烟。”

    “我都不敢跟爸妈说我过得多难，我张不开口。”

    “每个月，只有开工资的时候，我是最开心的，给爸妈转几千，自己吃顿好的，剩下的钱就要精打细算，我努力的攒钱，我想凭自己买房子。”

    “我想到时候我买上房子了，我也算个人物了。”

    “然后呢，肺癌，我都没找女朋友，肺癌，哈哈。”

    李卓然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我想走，我想辞职，他们逼我交接工作，不交接完成，就压我工资。”

    “他妈的，什么傻逼公司，有些傻逼公司就该爆炸！”

    “交接交接，辞职要提前一个月，交接要交接一个月，拖来拖去，我他妈的就进这鬼地方了！”

    “哈哈，是不是挺好笑的？我直接滚蛋不就行了？为了那两个钱，我非要扯来扯去......”

    李卓然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自己当初要是洒脱一点，直接不要那两个臭钱，直接走人，说不定就能回家了。

    说出来都让人笑话。

    再一想现在听他说话的，是神。

    还是个能开外挂的神，又怎么能理解他一个普通人呢？

    还是个活的如此操蛋的普通人。

    李卓然感觉自己真的挺可笑的。

    赵平安见李卓然不说话了，扭头看他。

    “咋不说了？”

    李卓然苦笑一声道：“有什么好说的？净是些丢脸的事儿。”

    赵平安歪歪脑袋，“啥丢脸？”

    李卓然：“就为了那两个月的工资，扯来扯去，连爸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多可笑？你不觉得好笑吗？”

    “我自己想想，都觉得笑死人了。”

    “不好笑，这又不是你的错。”赵平安说。

    “不管是两个月的工资，还是两天的工资，那是你该拿的钱，你拿回你该拿的钱，有什么好笑的？”

    “是他们坏，我要是你老板，我以后绝对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