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朱载坖的言语,朱翊钧凌乱了。
我擦,多么自私,但却又包含父爱的话啊……
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该替他的孙子们悲痛呢。
难道就不愿意为自己的孙子们,曾孙子们多考虑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父皇,还真的神了,听完他的话,朱翊钧差点脱口而出,你说的对,我要是也开摆,你的曾孙子真的成亡国之君,真的自挂歪脖子树了。
朱翊钧思考片刻后,忽然想到了一个大杀器,想要激发自己父皇的斗志。
“父皇,皇爷爷怕的就是后世给他昏君的评价,您一点都不怕吗?”
听完朱翊钧的话后,朱载坖大笑出声:“怕?你皇爷爷也是活着的时候怕,到了临终之时,他不会怕了,朕也不会怕……人死如灯灭……人都没了,灯都灭了,几句评价,何足道哉……”
“更何况,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后世为什么要骂朕,说朕是昏君呢,朕搜刮民脂民膏为自己修宫殿了吗?”
朱翊钧听着,白眼一翻,这是在暗讽自己皇爷爷,他老子啊,他真的喝多了。
而朱载坖还在继续说着:“还有,朕怎么能是昏君呢,朕穷兵黩武,强征壮丁让百姓妻离子散,让天下生灵涂炭了吗?没有啊,朕现在都可以下保证,朕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朕横征暴敛,卖官鬻爵致使民不聊生,朝纲混乱了吗?没有,这个朕以后也不会做……”
“朕沉迷酒色荒废朝政了吗……”
说到这里,朱载坖明显一愣,而后立马再度转口:“当然,这一条罪名可能会有,但后世之人,也不能如此苛刻吧,就凭这一条,便把朕定为昏君吧,朕在裕王府中,战战兢兢的过了十几年,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而朱翊钧听着自己老爹的这番话,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谁再说自己父亲话少,不爱说话,朱翊钧要第一个反驳,这嘴巴一张,就不愿意闭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朱载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好色好像不是什么大毛病……
饶是朱翊钧反应灵敏,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子的言语反驳朱载坖了。
从乾清宫离开的朱翊钧,一路上都有些失魂落魄。
他慢慢的走着,也在回味着在乾清宫中,父皇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父皇喝醉了。
他在说胡话?
不。
正是因为他喝醉了。
他才敢说真话。
说一段,清醒时候,连想都不敢想的话。
或许,只是醉酒,只是一个借口,也只是一个发泄的点。
特别是朱载坖在后面对自己说的那句“你爹不笨,是个聪明人,我断定我的儿子不会成为亡国之君,至于后面的孙子,太孙的,不管他们了……”
让朱翊钧的内心非常感动,也大为震撼。
自己真的是小瞧古人了。
朱厚熜睿智,权谋之道,帝王心术,鲜有人可与之相比。
而自己的父亲朱载坖,明显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从他说出,我儿子断然不会是亡国之君这样的话,就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在漫长的裕王府岁月中,一个软弱少年,可能不止一次的想过在自己继位之后,要做出如何的举措,要推行什么样子的改革,才能让大明帝国重新焕发生机……
同样,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过,祖宗留下来的江山,是用什么样子的方式,在什么时候,结束的……
此时的他,已经不是那个软弱的少年,而是大明的天子。
当幻想变成了现实,一切又不同了。
他没有经受住女色的诱惑,或许,他从未想过要抵制女色。
当真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本来,朱翊钧想劝自己父亲的话,在朱载坖的长篇大论后,再也说不出口……
因为,朱翊钧知道,自己的父皇已经做出了人生的选择,而他也无法左右。
不过,与他父亲一样,他也做出了选择。
他是一个异类,他就是带着自认为使命前来的……
在朱厚熜的面前,他已经向自己这具身体的爷爷做出了保证……
朱翊钧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去看已经离得很远的乾清宫,轻叹口气,而后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快步离开……
而此时的朱载坖,本应该酩酊大醉的父皇,却正站在乾清宫外的角落,目送着自己儿子的离开。
陈洪一直在身后。
“陈洪……”
“奴婢在。”
“给太子身边找几个办事得力,在宫里面也有些地位的人侍候他。”
“陛下可有人选?”
“冯保即可。”
陈洪听到之后,略有迟疑,冯保可是他的对手啊,虽然现在被自己踩在脚下,可一旦让他跟太子关系密切起来,自己在对付他,也有难处了。
“陛下,不如……”
“陈洪,为朕办差,不要提那么多的建议,朕如何安排,你便如何去做,你且放心,朕在一日,冯保都不会是你的对手的。”朱载坖冷冷的说道。
“陛下,奴婢没有其他的想法,奴婢遵了旨意,立马去找冯保。”
朱载坖点了点头,而后接着说道:“京察之事,宣旨之后,要让父皇埋下的棋子动起来,特别是徐府发生的事情,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探查仔细……”
“是,陛下,一有动静,奴婢立马告诉陛下。”
“不用告诉朕,朕没有闲心思管这种小事情,你只需告诉高拱。”
听到朱载坖的话后,陈洪明显一愣神。
“陛下,这个奴婢用什么样子的方式告诉高拱呢。”陈洪询问道。
“孟冲与高拱关系一直交好,你可借孟冲的嘴让高拱知道,但不能让孟冲知道,你是有意的。”
“是,陛下。\&陈洪点头应是。
所有人都认为现在的皇帝陛下,不及先帝远甚,但作为御前侍奉的陈洪,便能明显的感觉出来,他现在侍奉的主子也不简单,先帝与现在的陛下,可谓各有千秋。
而主子让他办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更能印证自己的猜想。
“时间到了,他们办他们的事情,我们办我们的事情,陈洪……”
“奴婢在。”
“交给你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
朱载坖说完之后,停顿一下,顿了片刻之后,才再次出口:“司礼监拟旨,为朕的母亲恭上谥号“孝恪渊纯慈懿恭顺赞天开圣皇后”,迁葬永陵,设牌位于神霄殿。”
“追封母亲的父亲为庆都伯,命其子继承宗嗣,承继爵位……”
陈洪恭敬领命后,朱载坖像是完成了一桩大事般,猛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变得很是轻松。
他抬头望向天空,迟迟不愿移开目光……
当移开目光之后,趁着有了些许的酒意,朕又想静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