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意外

    洗刷好，摇着芭蕉扇，正准备钻进蚊帐，有人轻轻敲门，打开一看，是钱秀文去而复返。

    隔着门槛，小苇淡淡地问：“有事？”

    钱秀文红了脸，小声说：“我——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也——没什么。”

    “那就明天说吧，明天要起大早的。”

    “你——是不是喜欢石明松？”

    小苇淡然摇头：“我这种人，谁也不会喜欢的。”

    这句双关语，居然被钱秀文听出来了，默了三四秒才说：“只要你喜欢，你就值得所有人喜欢。”

    小苇微笑着哼了下：“这话禅意颇深，但是，很遗憾，我谁也不会喜欢。”

    “那是你没有用心感受过。”

    “不需要，也用不着。”

    钱秀文话锋一转：“你明天能不能别去？”

    小苇没问为什么，只强硬地表示：“临阵脱逃，不是我的风格。”

    “那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除了生死，都是擦伤。几世为人，生死都是小事。”

    钱秀文眼里掠过一丝无奈：“那，明天见。”

    霸凌过她的三个同学，表面上已经翻篇，但小苇知道，对她的敌意并未消减。尤其唱歌后，男生们对小苇的赞赏，更让她们不甘心，这也是小苇主动提出增加出行人员的原因。

    人多了，会增加她们做手脚的难度。

    最主要的，前世的青春，全部浪费在贫困、汗水和屈辱中，今世岂能不感受一下。

    十二个女孩里，有两个只有八九岁，互相简单介绍了一下，便由海涛带头，向东进发。

    小苇抢先走到一个陌生的青年车后，其他女孩纷纷抢着跑到喜欢的人的车后，大声喧哗着，排成一条线，在晨曦中穿行。

    开始所有人都很兴奋，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很快出了城。坑洼不平的泥土路，更增加了行进的乐趣。

    年轻，真好啊。

    广袤的平原早已苏醒，野地里到处可见劳作的农民，不时对着一队靓丽的富家子弟行注目礼。

    有女孩忍不住哼唱《让我们荡起双桨》，然后，女孩们齐声附和。接着是《我们的田野》，《歌唱祖国》，小苇感叹城里孩子接触得果然多，严重颠覆了一贯认为这个时期艺术太贫瘠的认知。

    几首唱完，便进入了能走汽车的石子路，速度反而慢了下来，男孩子都已汗流浃背。突然，小苇前面一辆压到了一个比较大的石块，车子跳了一下，后座的女孩惊叫一声跳下车，带小苇的男孩猝不及防，车子冲进路下的小河。

    小苇敏捷地跳下车，下意识地拉住后座架，却被惯性带趴了出去。好在，车子停在一丛高过人头的芦竹边。小苇爬起来，淡定地理理衣衫，检查了下手臂，有两处被擦破了，冒出两条血印，火辣辣的痛。

    “没事。小凯斯。”

    小苇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女同学，暗骂自己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儿。

    钱秀文意味深长地看看小苇的手臂：“小意思，都是擦伤。”

    又看看带小苇的男孩：“都别跟得太紧，换着带吧，小苇太瘦，可不能再出意外。我的车结实，小苇坐我的吧。”

    石明松也扫了一眼那个女同学：“有意外才正常，不然就没意思了。不过，小苇还是小心点为好。”

    小苇可不想和钱秀文走近，也不想就此事深究，对钱秀文说：“看你后座上绑的棉絮太薄，瘦人怕颠，我坐海涛的得了。”

    不由分说，跑到了最前面。

    银梅只好同意：“我体重大，正好让海涛歇歇劲。”

    有了这段插曲，唱歌就没了兴致，两个多小时后，抵达一个小镇，在车站边的小饭馆停下，上厕所，吃第二顿早饭。

    早饭和城里一样，玉米粥配油条。海涛又检查了一下小苇的手臂，看没有大碍才放心。

    看他的神色，以他大大咧咧的性格，肯定不会知道所谓的意外是故意的，小苇当然不会明说。

    一个同去小苇镇上的同学不识趣，提议说：“那个小女孩唱的声声慢真好听，小苇教教我们吧。”

    钱秀文立即反对：“有气无力的，我没觉得哪里好。”

    海涛说：“我觉得很好，很有诗意。麻烦小苇辛苦一下。”

    大部分人齐声附和，小苇不得不勉为其难，照着稿纸哼。

    有男孩子惊叹：“此曲只有天上有。谁编的？”

    听说出自编那个神曲的姜英英，没一个感到奇怪。一致认为，小苇能交到那么高级的神仙人物，运气好到暴。

    中午十点多，到了一百多里的邻县县城，由于天气实在太热，预防中暑，孩子们决定不再前进，歇到第二天早晨再走。

    这个县城更小，只望见一幢小楼，其他都是各种青砖黛瓦的平房，比本县县城落后得多。

    最大的饭店只有十一个房间，两间被政府人员住着，两间住着外地跑供销的。好在都是孩子，一张床睡两个没问题。

    两个小女孩主动拉小苇一起住，分明是要让小苇教她们唱那歌，于是，小苇的房间便挤了五个女孩。

    看这情景，钱秀文马上进了小苇隔壁，石明松不甘落后，住进了小苇的另一边房间。

    看的小苇苦笑不已，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不是纯粹要让别人知道他们对自己有意思么。

    临近海边，中饭便有了海鲜。照约定，女孩们只要付平均数一半的钱，余下的，男孩平摊。银梅那三个同学又玩起白莲花要多付，着实推搡了一番。

    小苇一惯懒得纠结这些屁事，更懒得和任何人交流，早早吃好去了房间。

    下午三点左右，一声响雷将小苇惊醒。口干舌燥，伸手抓过茶杯，连喝几大口。

    陡然发觉不对劲，记得泡过茶叶的，咋成白开水了。

    房间里再没其他人，很是奇怪。随便擦洗了下，跑到外面，隐约听到远处餐厅里有争执声，海涛的大嗓门正严厉地指责着什么，像发生了不小的事。

    正要去一探究竟，转弯处却见钱秀文站在廊檐下看天，像在专门等着她似的。看到小苇，若无其事地招呼：“醒了。”

    “发生啥事了？”

    “没啥事，别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