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明年会更难

    不知是不是因为营养不良，海涛几个一直都没来。

    到八月中旬，冒同贤和西城大部分同学就回了学校。说县城各个食堂的供应都在压缩，比市里学校食堂更狠。

    小苇很淡定地安慰：“不要紧。挨到秋收肯定会好点。”

    冒同贤问：“海涛让我问你，你那批种子粮什么时候拉走？”

    小苇没好气地回：“他自己怎么不问？”

    冒同贤顿了好几秒：“他因为下河救人，受了点小伤。”

    小苇深深地看了冒同贤两眼：“为救银梅受点伤，不值一提。”

    冒同贤又问：“你这阶段是不是都住校？就没想回家住么？”

    小苇一愣：“什么意思？”

    等明白过来，随即吐出两个字的国粹，其他什么都没说。

    看来东篱小院这事，冒同贤已经知道。可现在那里，啥吃的都没有，去挨饿吗？

    毫无疑问，学校有银梅的眼线，还有一年毕业，海涛再明目张胆来找自己，道义上是不是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小苇暗骂自己瞎想：海涛来一直就没避过人，怎么可能突然胆小。算了，他去了东篱小院，就该知道那里的情况，肯定会立即来学校的。

    吃过中饭，小苇还是骑车回了家。

    第五只坛子里的咸肉，只剩二三斤，本想再坚持久一点，可总是事与愿违。

    下一坛子即将露出，照这种速度，年关都不一定能坚持到，最危急的明年咋办。

    长叹一口气，用报纸包好，塞进放枪的小布袋里，独自去了东篱小院。

    先把咸肉和梅干菜一起泡在盆里，才擦了下身子，上床午睡。

    可能因为有树林和鱼塘，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学校和家里低了点，风也清凉，小苇睡得很是惬意。要不是四点左右海涛如约而至，她都不想起来。

    和所有人一样，由于营养问题，精气神都打了折扣。不过，却让小苇有了心动的感觉，这感觉以前只在庙里产生过一次，不自觉地脸红心跳起来。

    小苇暗骂自己没出息：不会真是所谓的爱情吧。玩点情爱就可以了，玩爱情，那不是本大妈的风格好吧。

    看到小苇把梅干菜咸肉洗出来下锅，海涛颇为吃惊：“你竟然还存了这个？”

    “没多少，就存了一点点。”小苇答得很含糊。

    海涛深深看着小苇：“县里那笔不准备送走了，对不？”

    小苇点头：“对。现在这种情况，除非傻到没根才会送人。”

    海涛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从来就没打算送走过，是不是？”

    小苇摇头：“想多了。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他们派车去拉。”

    海涛笑笑，很失落的那种笑：“你还是不相信我。”

    小苇反问：“你哪样东西值得我相信？”

    海涛自嘲地摇摇头：“确实没有。”

    等老头子去了食堂，小苇才正式对海涛说：“有些事不需要打听得那么清楚，心照不宣最好。”

    海涛点点头：“你果然是个妖精。那东西怎么安排，你说清楚。”

    沉吟了下，小苇说：“今年只是吃不饱，秋收如果保不住，明年会更难。”

    海涛苦笑摇头：“你觉得秋收能保住么？这种情况不会等到果实成熟的，估计最后能收上来三成都难。”

    小苇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我的意思是，就那点东西，今年最好别动用。”

    海涛突然问：“你乡下还有多少？”

    小苇冷哼：“一万多斤。但那也只够给那一小片救一点急。那几个村子，可都有我的亲人。”

    言下之意：你们就别指望了。

    海涛自然表示理解：“你处心积虑，编造各种理由，甚至把自己变成坏人，不就是为了亲友么。”

    小苇叹道：“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呢。事实上，我真不清楚明年会紧张到什么程度。”

    “听说不少人因为营养不良已经开始浮肿。明年说不定会好转呢。”

    小苇没好气地说：“反正我已经让你全权负责，你如果确定明年会好转，借出去就是。”

    “那说说你计划呗。”

    小苇很认真地开口：“我的预想今年不能动。实在要动，也就还一下借钱的人情。到下个月，当初每个借钱的各送个五十斤，剩余的，必须等到明年。”

    海涛点点头：“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确实会最难。”

    “到那时，再给借过钱的每人送五十斤。其他的你看着办，但只能借，不许卖。我把自己的银子收回来就行。至于那三千块钱，我本来就没想要。你随便安排吧。”

    海涛笑得有点苦涩：“你知道黑市的黄豆花生和肉价涨了多少么？”

    “两三倍吧。”

    “起码五六倍，关键是，有钱也买不到。”

    小苇当然明白，忽闪着眼睛问：“看样子。明年十几二十倍都有可能。你的意思，我是不是要发财了？”

    海涛忍不住跳起来抱住使劲亲，直到听到老爷子进了院门，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老爷子给小苇打回一份玉米粥，起码能装满五六个蓝边大碗。

    想当年，自己一顿喝五六碗稀粥再正常不过，现在最多两碗，看来肚子里的油水还有不少。还得努力熬熬，挖咸肉这事能拖则拖，现在多熬一天，明年就会多享受一天。

    老爷子很自觉，并未多话，放下粥和咸菜就回了厢房，这种情况下，能做到这样，委实不容易。

    小苇一直对老爷子不冷不热，相敬如宾的那种。

    鱼塘不用再看，碧玉家又在隔壁。从亲疏上看，看门这事可以找碧玉父母，根本用不着老爷子。

    但小苇还是挽留下老爷子，不仅是帮忙收拾院子，更是为了在此地住得安稳。

    咸肉煮好，叫老爷子不肯来，就送了四片和一碗稀粥。然后又送了一碗咸肉和一碗梅干菜给隔壁。

    吃好洗好，坐到堂屋里喝茶，气氛自然而然变得暧昧起来。

    两人刚换了简单的入睡衣服，到处春光显现。

    想聊又不知聊些什么，感觉说啥都是多余。

    接触到小苇玩味的眼神，海涛更加不知所措。自觉地移灯要去桂秀的房间，却被小苇叫住：“都走到这一步了，又想打退堂鼓么？”

    海涛抱住狠狠亲了一下：“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么。”

    小苇啥也没说，气得跑进对面房间，把门关得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