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来者不善

    伤得最重的是腿上那一脚，踢的力道不轻，皮肉又被冻得紧绷，又在小腿前骨肉少的地方，鸭蛋大一块几乎要烂掉。

    桂秀看得唏嘘不已：“这么白嫩的腿，就这么废了，恐怕一辈子都养不好。”

    碧玉恨得咬牙：“除了生死，都是擦伤。”

    社会的本质就是循环相杀，根本无法改变，小苇能做的就是以血还血。

    其实这件事的主要起因还是小苇惹出来的，或许因为对感情的迷茫和无奈，以致情绪失控，才和瘦长脸打嘴炮。果然天狂有雨人狂有灾，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

    说得好像小苇大妈很惜命似的。

    上面的处理也没出乎意外，瘦长脸因为极左操作被撤职查办，后因“突发疾病”死在了禁闭室。

    被枪杀的四个里面，女的定性为特务，试图杀小苇灭口被发现，互射后一齐殒命。

    借出去的那些粮食属于官方的无偿调配，由政府补偿给小苇一千八百元。

    桂秀也被削弱了斗志，开始专管农作物种子改良和技术推广。

    事情“圆满解决”后，小苇回到养殖场继续休养。

    春天依然来得缓慢，深耕密播和大食堂没有人叫停，因为叫停意味着错误，有些东西不可能会犯错，但绝大部分都已不再坚持。

    三包一奖也给了不少自由发挥的空间，为了活命，所有人不得不想尽一切法子开源节流，嗯，形势又是一片大好。

    文艳过来告知：“最上面又开始征收文艺作品，你反正没啥屁事，就给学校编一个节目呗。”

    听说宣传部搞的是万疆歌舞，小苇懒洋洋地拒绝：“一个地区最多收个把节目，学校的节目再好都不会入围，穷折腾干嘛。”

    “你觉得这个时候全体搞文艺为了啥？”

    “还能有啥，转移矛盾和视线呗。”

    答完，小苇猛然惊觉，直接开骂：“学生的怨气和我有啥关系，你特么别再祸害我。”

    文艳锲而不舍：“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改变不了大局，但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好看点。这些，可都是你说的。”

    小苇苦笑摇头：“你特么这是想让我助纣为虐啊。”

    文艳不以为然：“一边行善一边做缺德事，不正是你的标配么？”

    这分明是市里特地交给文艳的任务。小苇的事，让学生游行声讨了两三次，市委肯定亚历山大。和那次年关演出一样，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小苇安抚最有效。

    最重要的一点，文艳不好明说，那就是学生们勇于为小苇出头，即便小苇捐了那么多衣服，也应该在口头上有所表态。不仅是安抚，还是巩固一下关系，以后再有这种事，学生们才会义不容辞地奋勇当先。

    想到这一层，小苇只好答应：“与其混吃等死，不如兴风作浪，那就继续欺骗吧。”

    去房间翻出一页稿纸，将改词版的明天会更好哼了一遍，文艳自然又恨又骂：“这特么比万疆好多了，绝对能风靡整个校园，就是太长了点。”

    小苇没好气地说是十几个人合唱，就不会显得长：“你去把碧玉叫来，我们一起将谱弄好。然后我教你们怎么排练。对了，这次也带上凌畅和耀庆，他们离学校也近，排练方便。”

    文艳更加兴奋：“我那小姨妹会开心死。对了，这歌名叫啥？”

    小苇煞有介事的回：“歌名也长，叫伟大的时代，滚烫的青春，最好的我们。”

    文艳气得嘴角上扬：“你知道自己有多欠抽吗？”

    小苇很大方地表示：“这首送给你和碧玉了，随你们咋改去。”

    花了两天时间弄好词谱，碧玉不解的是，这么好的露脸机会，为啥不让时幼和银铃参与。小苇的解释是：没大人陪在身边，到处游荡不安全。

    文艳坚持要让小苇一起指导排练，被坚决拒绝：“我要尽快把身子养好，为祸害小鲜肉奋斗终生。”

    不过，还没等养好，便来了个不速之客，二十五六岁年纪，剑眉星目，和永忠有一拼，但比永忠老成很多。

    穿便衣的男人左右看看，像是闲逛到此，很客气地招呼：“你好。我是苏大强。”

    小苇坐在秋千架上，闭着眼睛，貌似很投入地拉着二胡：“你好。我是季小苇。”

    “二胡很高级，技术和曲子也很高级。”

    小苇半点都不谦虚：“此曲只有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苏大强微笑点头：“确实如此。花钱都听不到的仙乐。”

    小苇边拉边问：“客从何来？听二月暖阳琴声，不羡杜牧。”

    苏大强只愣了五秒：“佳人莫问，借一隅春风仙乐，妆点神州。”

    小苇：“遍体鳞伤过鬼门，愁云惨淡万里凝。”

    苏大强：“千磨万击还坚韧，一蓑烟雨任平生。”

    小苇：“誓将寸管化长剑，杀尽世间狼与豺。”

    苏大强：“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小苇：“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风潮。”

    苏大强：“金无足赤从来见，玉有微瑕自古云。”

    小苇：“世间冷暖自尝尽，他人岂解此中情。”

    苏大强愣了十几秒都没吭声，最终长叹一声：“没亲身经历过他人的苦难，确实没资格评论，更不能断言他人善恶。”

    因为这次的事，养殖场早就加强了警戒，不熟悉的普通人根本进不来，苏大强能进来，肯定身份特殊。

    瞄了一眼院门口两个养殖场的护卫，从他们无奈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个苏大强肯定来者不善。

    看小苇不予理睬，苏大强只好叹道：“如果我们刑侦组长不带我们去省里搞什么考核加演习，不会没调查清楚，就顺从上级指示随便抓人，更不会刑讯逼供，也就不会有这种两败俱伤的严重结果。”

    小苇讥讽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权力的失控和傲慢也不是一天形成的。事后诸葛亮，最让人不齿和恶心。”

    静了几十秒，苏大强说：“在抓你这件事上，他们毕竟是奉命行事，无可厚非。”

    小苇冷哼：“你们最大的错误，是没立即把我整死。”

    苏大强很认真地承认：“他们的行事风格，确实有问题？”

    小苇一脸的鄙夷：“没有证据就草菅人命，在你眼里，仅仅只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