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下誓言，此生远离叶南霄，绝不会伤他半分，如此，便是我的第一个条件。”
    穆恩严肃的声音在他的领域之中回荡着。
    叶夕水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竟有些呆呆地问道“那之前的誓言呢？”
    “之前的誓言当然是对逍遥负责的誓言了！怎么？难道你还不乐意了啊？”穆恩没好气说道。
    “哦。”
    叶夕水呆呆地点头，随后就要举起左手准备再度立下誓言。
    忽然，她感到有些不对劲。
    “穆恩，你千辛万苦设下的这个局，就是为了保护叶南霄？”叶夕水眼中再度恢复以往的锐利。
    如果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作为一个局，而将叶南霄放入这个局的中心点，那么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能够串联起来了。
    穆恩竟然不惜以生命最后的时间设下大局，只为了保护叶南霄？
    “关于这点，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的没错，我是为了南霄才将你拖入这个局中。”穆恩并没有计谋被戳穿的惊慌，反而是坦荡承认了。
    叶夕水看着穆恩身上燃烧着的金色火焰，与先前相比，已经黯淡了许多。
    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穆恩竟然是选择了以残躯换自己一个誓言。
    “值得吗。”叶夕水平静下来，问道。
    “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的答案了。”穆恩说道。
    “别浪费时间了，立下誓言吧。”
    叶夕水深吸一口气，举起手，忽然又问道“既然他是逍遥的亲传弟子，那我就等于是他的师母了，难道今后我连与弟子接风备宴，享受敬茶的机会都没有吗？”
    退一步，她想得到叶南霄的精血。
    穆恩摇了摇头，“你想以南霄那顶级武魂带来的精纯血气稳固自身武魂，但精血可不是大白菜，说给就给。”
    “那以后逍遥见弟子一面，我也得躲得远远的？”叶夕水问道。
    “自然，能不见面最好。”穆恩一点都不打算与其客气。
    誓言对于他们这等修为来说，如同心魔枷锁。
    但这枷锁，其实只有拖延作用。
    若是换了一个不尊天地，背弃信道的大奸大恶之人，誓言的枷锁可没用了，就只能是祈祷着哪天天降惩罚劈死他。
    但是再给叶南霄一段时间，以他的成长速度，穆恩断定，十年时间，他就能立足这天下之巅。
    到时候，真正意义上的，强者。
    穆恩还记得，这浑小子说过一句十分霸气的话语。
    当时，这小子说“给他足够的时间，成就九环，登顶封号，到那时候，他就是那极限之下我无敌，极限之境一换一的超高端战力。
    而这句话，穆恩其实是信的。
    就拿言少哲来当个例子，当初言少哲成就九环，登顶封号之时，寻常的超级斗罗也不是他的对手。
    而叶南霄同样拥有着顶级武魂，且为人比言少哲更聪明，更圆滑，更明白如何充分利用魂导器。
    加上还是极致属性拥有者，极限之下我无敌，极限之境一换一，这句话实现的概率超过了八成。
    “不见面，我没意见，但是我已经发誓了此生必不负逍遥，无论何时何地，遭遇何种情况，我俩形影不离，绝不放弃彼此，而你要我发下远离叶南霄的誓言，那岂不是注定要逍遥痛失面见爱徒的机会？”
    “又或者是，你没想过让我活？”
    叶夕水平静说着，赤红色眼瞳中闪过一丝狡黠。
    穆恩皱紧眉头，神情冷漠，厉声喝道“你莫不是以为我真不敢带着你们两个上路？还敢与我讨价还价？”
    话音震荡，束缚着龙逍遥的光元素瞬间暴涨，勒紧。
    龙逍遥脸上青筋暴起，身体下意识挣扎。
    “够了！那就让逍遥永不与叶南霄相见吧！”叶夕水也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她的武魂需要精纯血气，不然她就会压抑不住疯狂。
    以往的平静，那是圣灵教的功劳。
    但自从龙逍遥开窍之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回到了当年那男俊女美的时候。
    叶夕水知道龙逍遥不喜圣灵教，只是因为自己在圣灵教，才委身于此，陪伴自己。
    所以便以闭关为由，主动断了圣灵教的联系。
    但长久以往下去，她想要与龙逍遥平静和睦生活，就需要精纯的血气镇压血魂魔傀。
    穆恩闻言，沉默了一下，随后看了龙逍遥一眼，松开所有束缚，重重叹了口气，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说道“罢了罢了，我们各退一步吧，你发誓不可伤害叶南霄可好？”
    叶夕水瞬间接话回答“可！我就立下誓言！”
    誓言在一个呼吸间立下。
    穆恩脸上的哀愁快速消失，似乎早就预料到这局面。
    “南霄会做生意，做生意，谈判很重要，他告诉我，如果要谈判，开头就丢下一个让对方难以承受的条件，把屋顶拆了，这时对方会慌乱，这时再后退一步，提出原本的要求，也就是拆墙建窗，那么谈判的成功率就达到了九成。”
    “这叫，叶南霄理论。”
    叶夕水脸上青筋暴起，她被穆恩算计了，从头到尾。
    但是誓言已经立下，再争论也无济于事。
    她深吸一口气，吼道“把逍遥还给我！”
    “自然。”穆恩笑道。
    龙逍遥身上的束缚全部消散，缓缓飘到叶夕水面前。
    叶夕水就像一个拿回了心爱之物的孩子一般，将龙逍遥紧紧护在怀中，仔细检查着后者身上的伤势。
    “还好，都是一些皮外伤，应该是被穆恩的君临天下打晕了。”
    叶夕水并无发现龙逍遥身上有何严重伤势，顿时松了口气。
    随即她面如寒霜，看向穆恩“这下你满意了？”
    穆恩没有回答，而是抬手，从龙逍遥体内抽出一团光芒，随后捏碎。
    龙逍遥当即睁开眼睛，瞬间弹起。
    “好了，我在，你休息就好。”叶夕水将龙逍遥按回自己怀中。
    龙逍遥感受到叶夕水的双臂用力，干脆就躺着，看向穆恩，神情落寞说道“老伙计，你要死了。”
    语气悲惋，这不是他刻意装出来的。
    闻言，叶夕水脸上的寒意也消散了一些。
    毕竟他们三人都曾经是最亲密的朋友，此刻穆恩要先他们一步离开，就算早已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也难免悲从心来。
    穆恩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早就想好自己今天的结局了。
    此刻以了解遗憾来完美收尾，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领域解除，穆恩的样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原本强行挺直的脊梁也弯了下去。
    他又变回了那位老人，而这次，他的身上不再是充斥着光明，而是被暮气占据，垂垂老矣。
    “老咯，还剩一点时间，聊聊？我们也好久不见了。”
    穆恩说着，一套茶具出现在他身前。
    龙逍遥嘴唇有些颤抖，虽有早已知道穆恩决定迎接死亡，但这一幕真真正正发生在自己面前时，他甚至悲伤得难以说出话来。
    叶夕水眼神复杂，叹了口气，抱着龙逍遥飘到穆恩面前。
    穆恩动手给两人煮了杯茶，随后他看着辽阔的大海，感受着清凉的海风，笑道“穆恩，岁二百六十九，今日得以进一，整而圆满。”
    “今日得二友相送，幸哉！”
    相距数万里之外的明都。
    叶南霄像是心有所感一般，猛地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了大海的方向，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与悲痛。
    短暂沉默之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向着大海的方向深深一躬。
    赛场上的战况异常激烈，观众席上的热烈鼓掌与呐喊，无人关注到他这片角落。
    这一刻，他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嘴里念念有词。
    “史莱克有大神者，岁二百七十而满，道亦圆满，年少成名，救苍生，舍自我，心怀大义，老而弥坚，教学子，爱天下，心有大爱！”
    “光明圣龙降凡间，除魔卫道为世间。”
    “忽得梦中解疑惑，提剑出山镇真魔。”
    “学生叶南霄，得此大恩，铭记心间，此后将延续穆老精神大道，护史莱克学院一世无忧，接手除魔大业！”
    “学生！恭送恩师！”
    一滴滴晶莹的泪水，从脸颊滑落。
    叶南霄紧咬着牙，想要强行压下心中的悲伤。
    即使早有预料，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悲伤。
    那位总是喜欢躺在住宿楼下晒太阳的老者，乐观的引路人，守护着天下的龙神斗罗。
    得道飞升，告别世间。
    悲伤越压抑越会爆发。
    观众们不会发现待战区上，选手的异常。
    但是一直注意着叶南霄的徐天然，感到奇怪，为什么叶南霄忽然弯腰鞠躬？
    难道史莱克的强者就在这里？
    在哪里？在哪里？！
    史莱克学院。
    玄老眼含热泪，亲自在海神阁敲响了一尊小钟。
    钟声响彻了整座史莱克城。
    “当～当～当….”
    史莱克学院中的所有人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学员有序走出教室，在教师的带领下，来到广场，列队站好。
    集体面向海神岛的方向，鞠躬行礼。
    “学生恭送长者！”
    玄老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再也忍不住悲伤，一向宝贝的酒葫芦掉在地上也不在意，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海神阁的宿老们，留在学院的已经全部聚集在海神阁中，他们整理着身上的衣物，面色肃穆，向着会议桌的主位深深一礼。
    “我等，恭送穆老，穆老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