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华真人来湖心岛了，两年前太阿城部众在秦岭的高阳宗学修行，太阿城城主却在那里出事了，芈华真人为此特别内疚自责。

    再加上他年事已高，本就没有多少寿命，经过这件事的打击后，芈华真人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

    毕竟是多年好友，秦王见门派中就他自己，便将他接来太阿城居住。

    如今，芈华真人终于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太阿城的上空太阳高挂，湖心岛上空出现一圈圈的彩虹，隐隐有诵经声在天际回荡。

    蔡仰说，大凡修道有成者，在死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的引起天地异象。

    而一旦出现这种异象，说明这人即将步入死亡，彻底没得救了。

    姜隁心下更加焦急，在高阳宗那段时光，姜隁得到了堪比掌门亲传子弟的待遇，芈华真人对他青眼有加，姜隁就算是叫他一声老师都不为过。

    湖心岛还是老样子，秦王殿外已经站了很多人，如莫愁、邱鱼等。

    看到姜隁后，他们眼中泛出惊喜，纷纷冲他点头致意。

    姜隁回礼，然后直接进入了秦王殿前。

    “城主，秦王殿下先前吩咐了，你来了直接进去就行了，老朽就不跟着了！”

    蔡仰微微躬身，退到一边。

    姜隁没有废话，抬步走了进去，走了几步后就看到盘坐在石团上的秦王和芈华真人。

    “见过师兄，见过真人！”姜隁进去后施礼。

    秦王起身，扶着姜隁看了又看，道：“这两年师弟受苦了！”

    拍了拍姜隁的肩膀，他又道：“真人知道你回来了，很高兴，你们俩说说话吧！”

    说完，秦王离开了秦王殿，殿内就剩下了姜隁和芈华真人。

    姜隁上前几步，来到芈华真人前面，轻声道：“真人，我来了！”

    芈华真人盘坐在石团上，他眼窝凹陷，脸色蜡黄，白色的须发都暗淡了，当年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

    听到姜隁的声音，芈华真人虚弱的睁开眼睛，看着姜隁的样子，微微的笑了笑，道：“回来好，万幸回来了！”

    但当他的目光和姜隁对视后，黯淡的眼瞳突然爆发了夺目的精光，然后又在下一瞬恢复了黯淡。

    “居然能在月殿存活，你给我的惊吓多过惊喜！”芈华真人不可思议的摇头。

    姜隁歉意道：“小子两年前不告而别，给真人添麻烦了！”

    “不麻烦，你悟性惊人，是我平生仅见，若是没成长起来就夭折了，老夫至死都难以释怀。”

    他欣慰的看着姜隁，道：“听闻你活着回来，我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姜隁内疚，低着头听芈华真人说话。

    芈华真人微微抬头，道：“坐上前来，让我看看你！”

    姜隁依言做到芈华真人面前，道：“真人或许只是累了，也许还有···”

    芈华真人伸出手点在了姜隁的眉心，摇头道：“孩子，不要说傻话了！我时间有限，有些话想在离世前告诉你！”

    姜隁怅然道：“真人请讲！”

    芈华真人微微闭眼，点在姜隁眉心的食指和中指微微发光，探查姜隁的识海。

    然而仅仅是在姜隁的识海边缘游走了一下，芈华真人就脸色发白，道：“月神的法则，月律，这种东西你是怎么压制住的？”

    姜隁略一迟疑，正要回答，芈华真人看在眼里，道：“你有疑虑，就先不用回答了。先听我说吧！”

    他声音略有沙哑，中气不足，道：“你天赋惊艳，虽然在高阳宗学习时间短暂，但很多东西都触类旁通，比其他人学的都要快，你若不是丧尸的话，必定会在人族修炼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芈华真人言语中流露出浓浓的惋惜，道：“你失踪之后，我有时会暗暗叹息，想不到在我这么一把年纪之际，居然还能遇到你这样的人。”

    “我有时也会细细思索，你既然和秦王赵开是师兄弟，同属舜帝僵尸身的徒弟，为什么赵开学的是难度适中且霸道的火系术法，而教你的却是九章！”

    姜隁道：“师傅当时说，九章最适合我，因果最小，最易学！”

    芈华真人深深的看了眼姜隁，道：“可你已经被大因果牵连了！”

    “什么意思？”姜隁问道，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芈华真人神情复杂道：“史莫古于岱宗，法莫难于九章！你的师傅，给你选了一个因果最大，最难修行的术法。”

    姜隁震惊，思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芈华真人困惑的皱眉，道：“在我看来，你的师傅这般做法完全是在害弟子，偏偏你又天赋惊艳，将来在这条路上走的越远，因果就越大，际遇就越坎坷，最终恐怕会不得善终。”

    姜隁也皱起眉头，很想找到师傅当面问一问，问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将死去，但也不忍你这种良才美玉夭折，所以将这些话说与你听，盼你以后多加警醒。至于这九章练与不练，最终还是你来做决定。”

    芈华真人眼神越发黯淡，收回了点在姜隁眉心的手指。

    “今日之对话，你知我知，不要再让你三人知道。”芈华真人认真的告诫，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芈华真人用最后的力量隔绝了秦王殿内外，向姜隁示警，让他不得不思考这些话背后的意义。

    眼见老人即将死去，姜隁心中却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请教。

    “真人，神是什么？月神真的是神么？”

    芈华真人微微抬头，道：“神，是术法修行到了极致的生灵，触碰到了规则之上的法则，即律令。月神掌管月律，当然是神，但她被困的时间太久了，力量消失殆尽，实力应该远远不及全盛时期。”

    话音一转，芈华真人奇怪道：“但即便是神最虚弱时，律令的力量也远不是普通生灵能抗衡的，我来太阿城这段时间，重点研究了丧尸的精神力量，刚才探查识海的时候拿他们跟你相比，得出的结论是你识海力量远超同层次的生灵。”

    芈华真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道：“你识海的力量远超你外在表现出来的精神力量，竟然能和那一丝月律抗衡，是怎么做到的？”

    姜隁微微的眯眼，道：“这是我的秘密，从未告诉过别人。末世发生时，所有被感染的人都变成了丧尸，他们原来的意识都消失了，即便是能唤起生前的记忆，也是在原来大脑皮层的记忆痕迹被刺激产生的二次精神力电波。”

    芈华真人认真的听着，极力的理解姜隁所说的东西。

    识海中，黑色大岳下，妘芸也罕有的正色，一字不落的记着。

    “而我跟他们都不一样，他们经历了意志的湮灭与再生。而我，意志从来没有真正湮灭，哪怕在我最浑噩的时候，身边发生的核爆、沙尘、风蚀、暴雨，所有的一切我都清楚地记得，并通过噩梦一遍一遍的在睡梦中重复，像绞肉机一样一遍遍的摧残我的意志，一直持续到现在！”

    吐出心中的秘密，姜隁吐了一口浊气，道：“我几乎从来没有睡过好觉，绝大部分精神力一直都深藏在识海中，和病毒作对抗，并在对抗中练就了一身打不死的本领。”

    像是说与月神听，又像是说与自己听，他重重道：“这，就是我对抗月律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