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至门口,便见大门墙上钉着一块金色方牌,上面刻着四个醒目的红字——“光荣之家”。
这是每位华夏军人及其家人的荣耀,有此牌在,哪怕家中只剩妇孺孩童,也无人敢欺。谁敢冒犯,便是侮辱华夏军人,定会遭受严惩。
牌子是三个月前装上的,锃亮如新,显然每日都有人擦拭。
两人站在门口,望着牌子,眼眶瞬间泛红,整了整衣衫,立正敬礼。
恰在此时,屋内传来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两人相视一笑,互不相让,猛地撞开门,朝屋内冲去。
奔跑间,两人互相拉扯,都想抢先一步,全然不顾被撞倒的院门。
屋内正给孩子换尿布的云秀被这动静吓得不轻,急忙将孩子抱在怀中。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母亲的责骂声:“你们是谁?为何闯进我家?还撞坏大门,可知这是何处?是不是不想活了?”
两人仍在拉扯,听到身后的叫嚷,脚步陡然止住,缓缓回头,看向倒塌的大门和站在门口的妇人。
陈老二见状,扑通一声跪地,张瘸子见陈老二跪下,也跟着跪下。
“娘……”
这一声呼唤,让妇人手中的菜筐失手落地。
屋内的云秀听到声音,心跳陡然加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站在床边。
“娘!我回来了!是我,老二啊!”
“老二?老二?”妇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认出陈老二。
陈老二以前高大壮实,体重至少二百二十斤,如今最多一百四十斤。并非军队生活艰苦,而是他作战勇猛,多次负伤,养伤期间瘦了许多,模样大变,老妇人一时竟未认出,只当家中进了贼。
“老二……呜呜!”妇人快步跑来,抱住陈老二的头。
“老二,真的是你,你还活着,活着就好!”陈母喜极而泣。
“娘,我当然活着,这不就在您眼前嘛。儿子回来了,娘别哭。”
“娘,有外人看着呢,您哭得这么厉害,别人还以为咱家出了啥事。”陈母松开手,拿起旁边的棍子就追着陈老二打。
“你这兔崽子,走也不说一声,要是回不来,我和你爹、云秀母子可咋办?你这没良心的,看我不打死你!”
陈老二被陈母追着满院子跑,张瘸子瞪大了眼睛。
“大娘,您说这小子是偷跑去参军的?”
“对,他就是偷跑出去的……”
陈母说完,忽觉哪里不对,像是忘了什么,回头看向问话之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人。
还未等她开口,就见张瘸子已揪住陈老二,两人扭打在一起。
“张瘸子,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你不是说家人送你去当兵的吗?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大娘说得对,你死了云秀怎么办?你这没良心的,我定要把你打残!”
陈母见状,诧异地问道:“你是云秀大哥?”
“是的,大娘,我等会儿再跟您说,先让我好好教训教训这没良心的。”
陈母见拉不开,只好朝屋里喊:“云秀啊!云秀,快出来!这像什么样子!”
院门外此时已围了不少村民看热闹,陈老二的大堂哥打猎归来,见家门口围满了人,以为二叔家出了事,扔下猎物就往门口跑。
见院中两人打架,二婶在旁劝阻,便招呼众人进院拉架。
“哥几个,别看了,赶紧拉架!”
门口看热闹的几个男人这才涌进院子,将两人拉开。并非村民力气大,而是军纪严明,军人不得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得欺压百姓,他们不敢对百姓动手。
把两人拉开后,大堂哥试探着喊道:“老二?”
“大哥!”
陈老大哈哈笑着抱住陈老二。
“老二,你终于回来了!”
此时,云秀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陈老二瞥见,心中一阵刺痛,一把推开陈老大,朝云秀奔去。
跑到云秀跟前,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嘿嘿傻笑。
“秀,我回来了,嘿嘿!秀,我回来了,嘿嘿!”
来来回回就这一句话,云秀则不停点头。
两人这般模样,旁人都替他们着急。
陈老大搭着张瘸子的肩膀。
“哥们,你说他们俩这样能说多久?”
“挺好的!”张瘸子只说了这三个字。陈老大奇怪地转头看向搭肩之人。
“你谁啊?我没见过你,人家小两口团聚,你哭啥?”陈老大不说还好,越说张瘸子眼泪越多。
“不是哥们,你别哭啊!你一大老爷们,咋跟个娘们似的!”
就在这时,陈老二不知怎的,一把搂住云秀的腰,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
“秀!我回来了!”
“嗯!我听到了,你回来了,快放我下来,别摔着孩子!”云秀满面潮红羞涩的能滴出水来。
陈老二满心都是云秀,压根没注意到云秀怀里还抱着个婴儿。
陈老二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小心翼翼地将云秀放下,眼神中满是愧疚与疼惜,轻轻抚摸着婴儿娇嫩的小脸,声音略带颤抖地问:“秀,这是咱们的孩子?”
云秀看着他,眼中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带着幸福的笑意:“嗯!是个男孩,你走了之后,我每天都在盼着你回来,现在你终于回来了。”
陈老二的眼眶再次湿润,他再次紧紧地将云秀和孩子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这分离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张瘸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十三年前,逃难年幼的云秀、张瘸子与家人在逃难途中,父母被土匪杀害,自己和妹妹又不幸失散。
自己在混乱的人群中拼命呼喊着妹妹的名字,却全是枉然,两人只能孤苦伶仃地面对这世间的苦难,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也还活着。
时光流转,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战场上,陈老二与张瘸子相遇。起初,两人因误会而大打出手,不打不相识,最终成为了并肩作战的兄弟。
此刻,张瘸子望着云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云秀也似有所感,她的目光从陈老二身上移开,看向张瘸子。
目光交汇的瞬间,十三年的思念与痛苦如决堤的洪水。
“哥……”云秀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