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宁侯府里的琐事暂告一段落,忙活了半个月的徐初檀总算能够放心地歇下来。
发现下毒一事的是一位姓孙的大厨,是他成功阻止了事故的发生,初十那日,徐初檀特意让越山往京畿跑一趟,给孙大厨送了些银两作为感谢。
平山商行的赵掌柜以及另外几位大厨办事周到,宴会的成功他们功不可没,徐初檀也另派了几个人去给他们包了红封。
不过,还是平山商行的掌柜最懂那些人情世故,他还托人给徐初檀带了三盒顶级南海珍珠粉。
就冲赵掌柜办事的态度与处世之道,徐初檀日后都会多关注平山商行的。
——
许夫人、闻期被闻昌软禁在各自的院落里。
因为这母子俩干的蠢事,闻昌一连几日都是臭着一张脸的,稍不顺心,他便会朝着身边的人大发雷霆,是以整个新春正月里,府上的气氛都是极为怪异的。
好在檀苑两口子向来与府上其他主子格格不入,檀苑外的紧张形势并影响不了他们,两口子该吃吃该睡睡,日子过得没羞没躁的。
正月十四,林净池亲自送来了徐初檀与闻朝将在十五宫宴上穿的首饰、衣物。
为宫中贵人们制造衣物、首饰了几十年的绣娘、工匠们做出的东西自是与外头的手艺人不同,无论是样式还是质感都高了一截不止。
两人的衣裳配色相衬。
徐初檀的是胭脂红祥云绣金大袖与宝蓝锦缎彩绣瑞鸟裙,而闻朝的则是墨青流云玉绸圆领袍。
闻朝平日里不喜刻意打扮,对衣物没什么研究,他只觉得自己的衣物好看,与徐初檀那一身极为般配,细节处便全权交由徐初檀检查了。
徐初檀一会儿摸摸衣物上的花样,一会儿拿着衣物往自己与闻朝身上比划。
“做得都不错!合该嘉奖!”徐初檀小心翼翼地将衣裳好生放置在桌面上。
“不若世子与夫人去试试衣裳?若是不合身 ,老沈再带回去让她们该!”
为保万无一失,自然是要试试的,于是徐初檀拉上闻朝往屋里去了。
穿入宫的华服制式比平日里的常服制式繁复,徐初檀在那儿掰扯半天都没穿明白,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去寻求翠露丹霜的帮助。
早早地穿好衣裳的闻朝就站在门边等候徐初檀出来,等候之时,他听见翠露丹霜时不时夸赞衣裳做工极好、徐初檀穿上那身衣裳如何如何好看。
闻朝心底竟然生出些许期待——与平日里她穿一些他分辨不太出区别的新衣不同,他知道她穿上那身华服定然会十分惊艳,但是怎么个惊艳法他并不清楚。
好一会儿后,翠露丹霜开门出来了,徐初檀走在两人后头,闻朝往前走了几步,与徐初檀正对上。
徐初檀炫耀似的,在闻朝面前转了几圈,“郎君,这身衣服怎么样?”
闻朝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一番,正要开口,徐初檀戳他,“可不许再干巴巴地说好看了!”
闻朝,“……再带把孔雀扇遮脸,便可以成亲了。”
闻朝这个形容很是刁钻有趣,一时间,徐初檀被这话逗得笑弯了腰。
“我家郎君头一回这么会说话……”徐初檀心情极好,仰头在闻朝的侧脸上亲吻了一下。
今日林净池过来,徐初檀为了礼貌而上了口脂,现下这些口脂沾上了闻朝的侧脸。
“哎哟……都弄花你的脸了……”一会儿还要出去见林净池,徐初檀赶忙用手指擦拭闻朝的脸颊。
徐初檀个头矮,给闻朝擦脸的时候得踮着脚尖,闻朝怕她站不稳便单手揽住她的腰。
一番擦拭后,徐初檀笑道:“成了!放我下来吧!”
闻朝垂眸瞧着她那张脸,忽然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轻擦徐初檀的唇。
徐初檀疑惑地看他。
闻朝,“你唇上的颜色也花了……”
闻朝仔细将她唇上那深浅不一的颜色涂抹均匀后,她忽然吻了上来,而后挣脱闻朝的怀抱,朝他笑得狡黠。
“郎君看我看得如此专注,定是极为喜爱我唇上的颜色!”
闻朝扬了扬嘴角,并没有否认她的话。
——
正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
原本威宁侯府要摆一桌家宴,但奈何许夫人与闻期被禁足、闻昌心情差,今年的元宵家宴也因此告吹。
不过不知怎的,平日里对闻朝爱答不理的闻昌今日竟然破天荒地往檀苑跑了一趟。
因着准备夜里的宫宴,两口子都在屋里忙活。
翠露过来通传,“世子爷,夫人,侯爷过来了!”
徐初檀阴阳怪气地“呦”了声,“可真是稀客呀!”
闻朝扫了一眼只穿着中衣的徐初檀,“我出去看看。”
厅堂中,闻昌坐在正位上喝茶,他溜着眼,打量着檀苑的布置,见檀苑四处插花摆瓶、垂画熏香,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味儿。
“父亲。”闻朝从后方走来。
闻昌朝闻朝看去,一开口便是,“你这院子里怎装得与小姐闺房一般!半点男子气概都无!”
“檀娘喜欢。”
“那也不能由着她胡来!万一哪日同僚好友登门拜访,小心你这地方遭人耻笑!”
闻朝,“不劳父亲操这个心了。”
闻昌听出闻朝话里的不悦,难得适时地终止了这个并不讨人喜的话题。
“她人呢?我这个公爹过来,她不过来问声好?”
“她在更衣,不便见人。”
闻昌不知道闻朝是否在骗自己,不过徐初檀的问题上他也不敢多指手画脚,毕竟这儿媳妇的脾气天底下第一大,他可不敢再招惹。
“父亲有话直说便是。”
“一会儿你们两口子出发的时候等等我!我随你们一起去!等入了宫,咱们一起去面见你舅舅舅母!”
闻朝没有立即答应,他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闻昌,似乎在思索闻昌要求这么做的真实目的。
闻昌被儿子看得心里发毛,“别多想……只是外头关于咱们家的风言风语多,我得做个样子给他们看!”
尚未等到闻朝回答,更好衣的徐初檀便出现了,她绕过桌椅,走至闻朝身边坐下。
徐初檀一来,闻昌便猜到这事儿大概是悬了。
“为了侯府的脸面逢场作戏也是无可厚非,只是您现在身份尴尬,在开宴之前私下面见陛下娘娘,不大合适吧?”
闻昌扯了扯嘴角,“这你不用管!”
“与您一道去倒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届时亲戚都在那儿呢!父亲早做好心理准备!”
闻昌深吸一口气,徐初檀是什么意思他清楚,但这一趟是不得不去的。
——
宫宴虽是天黑了才开始的,但是午后各家都纷纷穿上华服、乘上马车出发了。
当闻朝告知闻昌他们两口子还要绕点路去与江家兄妹同行时,闻昌心里不满,却还是装作大度地同意了。
接上江月眉及其长兄长嫂后,江月眉还将徐初檀拉上了自己的马车,闻昌见此灵机一动,也唤闻朝与自己同车,但闻朝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闻昌,“……”
……
入宫之后,宫道上已经挤满了各高官侯爵的马车,平日里来去自如的公公宫女们被迫在车水马龙之间穿梭。
因着闻朝徐初檀的关系,查验身份的公公特意派人引着威宁侯府三人抄近道去凤安宫面见徐皇后。
徐初檀也回到了原先的马车上。
闻朝再次询问,“当真要带他去见舅舅舅母?”
“我爹娘都在那儿呢!你以为他能全身而退?”
徐初檀都这么说了,闻朝也就不再问了,仿佛闻昌不是自己亲爹似的。
半刻多钟的车程,威宁侯府三人到达了凤安宫里,此时还不到召见诰命的时间,是以凤安宫里并无什么客人。
虽是闻昌走在前头,但实际上是闻朝与徐初檀在带路。
帝后与国舅府的人都在偏厅那儿闲聊泡茶,听宫女通报闻昌过来了,徐淮、李氏还有徐清晏顿时拉下了脸。
帝后仔细看着他们的脸色,便跟着他们收了笑容。
三人入内,依次行礼,帝后都是极为体面的人,不愿意过于刁难闻昌,便先让他坐下了。
闻昌看向对面的徐淮李氏,本想打个招呼,便瞧见徐淮李氏隔着徐清晏和闻朝在夸赞徐初檀衣裳好看,摆明了不想给他这个面子。
顺安帝观察着闻昌的动作,笑道:“许久没有和威宁侯私下见面了,府上还好吗?”
闻昌连忙回答,“一切都好!”
这个时候,徐皇后悄摸撞了撞顺安帝的胳膊,顺安帝立即懂得了妻子的意思,“那你夫人和你家老三还好吗?朕怎么听说他们两个身体抱恙。”
当皇帝的就是会说话,没当场将威宁侯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得太过直白。
闻昌讪笑,“有劳陛下挂心了,他们母子俩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太过放任也不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应当懂得……当然你们家宅里的事情朕管不得,但是护着自家小辈,朕还是能够做到的!”
闻昌听这话,不免手脚发凉。
这是顺安帝在暗示如若威宁侯府再有人欺负徐初檀,他闻昌一定是头一个倒霉的。
闻昌赶忙起身,“臣谨听陛下教诲,往后臣一定尽心管理家宅!”
顺安帝朝闻昌挥挥手,让他入座。
闻昌却是站在原地不动。
“陛下,其实今日臣过来,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