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来,姜念遥没有将她在北地的经历告诉任何人。
那些事她只能深藏于心,无法与人说。
她非常清楚,为了保护姜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那段日子在北地遇到的事。
她只能像过去每一次被问到时那样对妹妹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可姜念遥越是不愿说,姜欣媛的心中就越是担忧,她对姐姐的那段过往一无所知,甚至连她如何回京都不知道。
她十分不解:“连我也不可以告诉吗?当年到底是谁绑走了姐姐,难道就任由恶人逃脱刑罚吗?”
姜念遥摇摇头。
“不是不愿告诉你们,是因我不愿回忆,那段回忆太沉重。”
屋内的空气凝滞一瞬。
又害得姐姐想起了伤心事,姜欣媛心中自责。
“罢了。”姜欣媛攥住姐姐的手,“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再问,但姐姐若有任何烦心的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姐姐想办法。”
姜念遥笑了:“谢谢欣媛。”
姜欣媛见姐姐笑出来,心中松了口气:“姐妹之间何须言谢。”
两人说完此事,姜念遥还想问回门那日妹妹和阿兄所说的事:“家中的事可有进展了?”
一提起这事,姜欣媛就忍不住叹气:“父亲让姜盼溪搬去了赵姨娘的院子,让她们住在一处。至于此前被赶出的那个婢女,曾告诉过友人她要回家乡,只是不知她如今到了哪里。她的家乡远在江南,仅凭我和阿兄的力量,只能查到这里,因此消息断在这里。”
“那婢女若能顺利归家,倒也还好。至于二妹妹搬去陈姨娘的院子……她们母女二人住在一处,倒也不算坏事。”
令姜欣媛烦闷的并非此事,而是她接下来所说的事:“可盼溪的那院子如今被锁起来,父亲说谁都不许进。”
这是何意?
姜念遥不解父亲为何要这样做,心中顿时涌出数不清的猜测:“为何父亲要锁上那处院子?”
“父亲没有说。”姜欣媛也猜过父亲的用意,“我去问了母亲,母亲也不清楚,只说让我们听父亲的意思,不要忤逆他。”
母亲的话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可这段时日,父亲就像是变了个人。
“我总觉得莫不是那院子有什么问题……可父亲既然不许去,我也进不去那院子。我这两日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姜欣媛才说出这句话,看到姐姐脸色微变,连忙安慰她,“姐姐,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姜念遥也叹气,她确实猜不透父亲的意思:“既然父亲不让人进那院子,你就不要想办法进去。若是因着此事父亲生你的气,他说不准又会罚你不许再去国子监。”
她不愿让妹妹冒险。
“我明白。”姜欣媛答应姐姐她不会冲动。
姜念遥继续嘱咐:“待过几日得空,我再回府中看看,瞧瞧那院子到底是有什么东西,竟会让父亲怕成那样。至于这两日,你先不要再忧心那进不去的院子,先安排好京郊那处宅子的事。还有当年府中找来的医师荀达,也不要忘了他。”
“好,姐姐放心,他们定会守口如瓶。”为了能护住姜念遥,姜欣媛定会竭力去做此事。
她想了想,又向姐姐提议道:“我今日回去便会安排好。不如姐姐明日就带着世子去,此事不宜拖太久,毕竟姐姐你是要打着探望祖母的名义去。”
姜欣媛说的有道理,姜念遥答应下来。
“不过,还要问过世子的意思。”
“我明白。”姜欣媛点头,“若是明日不去,姐姐派人给我递个消息就行。”
两人商量过此事,因着这次来找姐姐是瞒着家中,姜欣媛没在这里待太久,很快离开。
妹妹离开不过片刻,姜念遥又听到外面传来喧嚷声,她让念竹出去看看是发生了何事。
没一会儿,念竹就快步走回来回禀,脸上的笑容根本遮不住,喜气洋洋道:“听说是宫里来了赏赐,搬来好多箱子呢。”
“给世子的赏赐?”姜念遥问。
念竹赶紧点头:“是呀,还有好些药材。”
那就是皇帝得知了昨日谢久淮昏迷的事,这才赏了些药材,让他好生养着。
姜念遥起身去了前院,谢久淮已谢恩领过赏赐,宫里的人送来东西就已离开。
姜念遥仔细看过,里面果然多半都是些养病的东西,剩下的就是些金银玉器。
谢久淮让人将东西收起来,与姜念遥一同离开这里。
他没像往常那样回书房,而是走在姜娘子身侧,看样子是想与她一起回两人所住的院子。
此时机会正好,姜念遥偷偷看他一眼,想要和他说明日去京郊的事。
恰好谢久淮也在想此事。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开口。
“我——”
“我——”
谢久淮一笑,故意放低态度,谦和道:“姜娘子先说。”
“世子,明日我想去看我祖母,她如今住在京郊,身子不大康健,我想去看看她。”姜念遥虽不知谢久淮为何执着于问她三年前生的那场病,但她总要先度过这个风浪。
因着谢久淮的这次昏迷,以及医师的提醒,她下定决心不再向他坦白北地的事。
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交代完明日的事,姜念遥紧接着提议:“京郊风景很好,环境幽静,对养病大有裨益,世子想不想一同去?”
还真是正瞌睡,来了个枕头。
谢久淮已经得知她今日往安国公府递了封信,内容正是询问祖母的病况。
“自然可以,明日我同你一起去。”他答应下来。
听到这个回答,姜念遥的心瞬间平静下来,可还未安稳片刻,转眼心中的担忧又涌起。
明日会顺利吗?她能对谢久淮彻底瞒住三年前的事吗?
因着心中的担忧,她的步履不自觉慢下来。
谢久淮一直在暗中观察她,步子也随之慢下来。
两人穿过长廊,还没走多远,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阿兄和阿嫂明日要去哪里玩?”
姜念遥和谢久淮一同转身,只见谢清韵抱着那只“镇北大将军”,正仰着头期待地望着他们,眼里仿佛盛着闪闪星光。
谢久淮未回答妹妹的问题,反而说起她怀中的狸奴:“一日不见,这镇北大将军又胖了不少。”
狸奴乖乖窝在谢清韵的怀中,懒洋洋瞥了他一眼,继续打哈欠。
“镇北大将军才不胖呢,我都能抱得动。”谢清韵回完阿兄这话,继续执着地问,“你们明日出去玩能不能带着清韵?”
谢久淮没回答,往谢清韵身后看了眼。
谢清韵一看这眼神就知道阿兄的意思,立刻笑眯眯提醒:“阿兄别瞧了,母亲不在,秋实也不在。”
秋实是赵清安排在谢清韵身边的婢女,若是她们二人在,还能将谢清韵带走。
姜念遥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明日她是要在京郊的那处院子里打消谢久淮对三年前那场重病的怀疑,谢清韵年纪小,若是快言快语说了什么不太说的,或是发现了别的,怕是会误事。
谢久淮也不愿她去,他还想趁着明日试探姜念遥一番,自然阻止谢清韵:“待在家中多自在,你去做什么?”
谢清韵自信一笑:“我去帮忙呀,如你们可见,我可聪明啦。”
见面前两人都不说话,她又赶紧补充:“我可机灵啦。”
她怀中的镇北大将军配合地叫了一声。
谢清韵更加自信:“只要看到我,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所有的疾病也都会消失哦。”
原来她是听到了刚刚姜念遥与谢久淮的谈话,知道他们明日要去探望病人。
这话终于逗笑了他们二人。
谢久淮挑眉:“我竟还不知你是什么灵丹妙药?”
谢清韵还想继续逗他们开心,只是她想了半响也不知道什么药材能被称作灵丹妙药,沉默半响,忽然叹气:“唉,阿嫂,阿兄,我不是灵丹妙药,我只是一个不想去学堂的可怜女郎。”
说这话时,她手一松,镇北大将军从她怀中跳下来,慢悠悠迈着步子离开。
谢清韵觉得怀中空落落的,上前伸手抓住了阿嫂和阿兄的手,泪眼汪汪地说了实话:“阿娘说让我明日去学堂去听徐夫子讲学。”
她一想到徐夫子都发憷,怎么愿意去坐在那里板板正正听他讲学呢。
谢久淮看她:“躲得了一时,可躲不了一世。”
“躲得了躲得了。”谢清韵急忙点头,“我明日与阿兄和嫂嫂一起出门,再明日去崇仁坊给镇北大将军买点吃的,除此以外,我还要帮三姐姐绣帕子,还要每日去喂那群红鲫鱼,我每日可忙啦,总能拖到阿娘将此事忘记。”
见面前两人有些犹豫,谢清韵赶紧抱住他们,看起来模样十分可怜:“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见她着实想去,姜念遥终于看向谢久淮,开口:“那不如就让清韵跟我们一起?”
“太好啦!”一听阿嫂发话了,谢清韵高兴极了,“阿兄,阿嫂都同意让我随你们去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自然同意。”谢久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