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地府救她的便是这张脸,那日她戴着林家小姐的皮子,才导致她并未认出她。
红袖连忙回了席间不做停留,她知道,画皮妖的道行远在自己之上,匆匆回到席间,红袖找机会告诉了鸢璃。
瞧着萧贵妃和蔼的模样,应是铁了心要拉拢太子与林家,好为日后做盘算。
那画皮妖应是对玉簪有了些眉目,因而才剥了姿色寻常的林怜儿,因涉及玉簪,鸢璃也不好杀妖。
刚回王府,天枢便在她屋中等着了,人间妖邪作祟,好几个阳寿未尽的凡人接连毙命,便派了天枢下来瞧瞧。
“天界此时才来,莫不是有些晚了?阳寿之事,应寻冥府共商议。天帝他老人家,到底偷人家冥王什么了?这样不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是得还给人家,莫要伤了和气。”
面对鸢璃语重心长妙语连珠的大道理,天枢有些尴尬,“这吧,是真不太好还,已入仙籍了。”
鸢璃露出鄙夷的表情,嫌弃道:“啧啧啧,忒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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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画皮妖都未曾作乱,太子妃之事也迟迟未定下。但鸢璃也没闲着,一来何管家老了须得要个帮手,寻的新管家今儿会来。二来,做珠钗的那位阿婆也来了。
紫云将她引进房内,阿婆跪地行礼从怀中掏出几个木盒放于桌上,苍老的手颤颤巍巍的,有些紧张。
盒子很新,许是刚做的,虽无花纹,但毛边都被摩得包浆,手感极好,打开也只有木头的香气,并无异味。
簪身采用了细细的蛇身形状,鳞片也都栩栩如生,那蛇头处用了两颗小玛瑙点缀蛇眼,透亮的微紫玛瑙中央有团红色的雾团,蛇嘴微微张开,嘴里衔了个镂空祥云宫灯,宫灯下方还用做了流苏。
短时间无法打出如此细致的灵簪,应是从前的旧物。
“这灵蛇眼睛,是何物做的?”
“回王妃,这是冰飘花玛瑙,这簪是从前做的,料子都用的上等货,王妃放心,不是孬货。”
鸢璃满意的打开下一个木盒,里头躺着一只蜻蜓钗,那翅膀蓝幽幽的,纹路与鸟翅有些相似,蜻蜓身子用的珍珠接金花垫片。
剩下三个盒子里装的,乃是莲花并蒂簪、银身金叶南红玛瑙玉兰簪,还有只梅花簪,但它看似玉,却又更灰了些,鸢璃实在瞧不出那只只花费了十两。
鸢璃拿起那种梅花簪道:“这,是什么做的?”
“回王妃,是大客①的门齿,十余年前遇到一个西域人,他带来的大客老死了,托我们为其打些簪留作纪念,另一只牙便赠予我们了。”
“哪一只是十两银子做的?”
阿婆将装有蜻蜓簪的木盒向前推了推道:“做这簪只花了银料钱,这蓝色的地方乃是拢客②的翠羽,家中有钱时养过拢客,掉的毛好看,便仔细收着了。”
鸢璃思量片刻,与她商议好,她出钱盘个铺子,铺子老板的名义用阿婆一家的。待珠钗引进京都夫人小姐圈乃至皇宫,生意好了便四六分账,鸢璃四,阿婆六。
一开始阿婆怎么也不愿拿工钱以外的分红,直到她搬出温王妃的身份,她才点头。
在确定这些都是阿婆愿意卖的后,鸢璃问了问大约能卖多少银子,便唤来紫云抓了把金瓜子给她,阿婆接着那金瓜子不知如何自处,捧在手里如同烫手山芋。
“不必紧张,这是你该得的,多的,只当是赏钱,也有个起始资金不是。你说你女儿在王府做事,她叫什么名字。”
“多谢王妃,民妇小女名唤小桃。”
鸢璃愣了愣,怪不得小桃手艺好,原是自幼便与珠钗打交道。小桃的手艺她极喜爱的,还给阿婆还是有些不舍,思虑再三,鸢璃将小桃唤了来。
小桃一见是娘步子顿了顿,满面欣喜却又眼眶湿润。在与小桃说明情况后,鸢璃问她是跟娘回家团圆做钗,还是就在继续留在王府。
小桃侧身看了看苍老的娘,转头坚定道:“王妃待婢子好,婢子是真真儿瞧在眼里的,婢子余生愿留在王妃身侧侍奉,以报答王妃对婢子全家的恩情。”
“王府后院还有空房,不如小桃你帮着你娘全家搬进王府住,一来你能照料家里,二来替我做簪也方便,簪子也不怕丢失。”
鸢璃不等小桃和阿婆推拒,直接将吩咐小厮将后院收拾出来,下午就搬。
心情大好的鸢璃半躺在榻上幻想着珠钗铺赚个盆满钵满,赚来的钱多给自己修个庙,也就不怕没香火功德了。
正乐呵的晃腿,何管家便带着新来的管家前来请安了。
“奴鹤栖,拜见温王妃。”
在看清鹤栖容颜真就是魔君后,鸢璃连忙打发走了何管家,只留了鹤栖在屋中,但门还是大大敞开的。
“魔君为何成了我的新管家?”
“妖界太清闲,我闲来无事,瞧见阿璃你在招管家,我便来试试,包吃包住还有阿璃,何乐而不为?阿璃不欢迎我?”
“没有没有,若鹤栖想来住,以贵客身份来即可,不必委屈做管家的。”
鹤栖受伤的表情瞬间化为乌有,凭空变出一朵千年灵芝道:“若是贵客,凭我此等出众的容貌,想必阿璃那凡人夫君得气恼了。路过花界时捡的,拿去煲汤。”
说完鹤栖便起身行礼出了房门,孤男寡女,他不好在里头多待,平白叫人说些腌臜语污蔑她。
今个儿天气好,会试也结束了,暖阳照在身上格外舒适,院里的玉兰昨个儿还大多是花苞,今儿悉数都开了。
前些日子从公主府搬出的两颗极品桃花开得极好,想着今儿个温以辞回府,鸢璃踩着竹梯采了半篮子桃花。
采摘时,紫云紧紧扶住梯子,生怕王妃掉下来,急得直喊:“王妃,您下来吧,高,婢子替你摘。”几个小厮与婢女围在树下,皆伸出手以防王妃随时掉下来。
每一朵桃花她都细细洗干净了,从馅料到饼皮造型,都是她亲手制作,全都捏成了花儿的模样,粉粉嫩嫩的酥皮,好看的紧。
摆好盘,准备好茶水,鸢璃便坐在房中等,直到水都沸了几次,她便等不及的去了王府门口等。
刚出府门,便瞧见一乞丐抱着块牌子跪在地上,身前草席上还躺着具蓑衣盖住的尸体。
鸢璃取下一只银簪递给何管家道:“真可怜,买下他吧,进府做个小厮或护院,也算个活路不是。”
“区区小事,我去吧。”鹤栖主动接过何管家手中的银簪朝那乞丐走去。
越靠近他,鹤栖便只觉仙气越浓,待看清草席中那颗反光的琉璃珠,鹤栖不忍笑出了声,歪头望了望神色忧虑的鸢璃,鹤栖还是蹲下了。
对视的那一刻,二人都有些懵。一个不知对方为何在此,一个不知对方为何如此拼,打扮得格外落魄。
“天枢星君莫不是府邸遭了天谴?如此落魄,须得卖身葬父混进王府,蹭自家仙友的饭?”
见对方不理他,鹤栖随即打趣道:“摇光君,落魄尸可带不起琉璃玉坠呀。”
言罢,草席中缓缓伸出一双落灰的手摸索着,将那颗小小的琉璃玉坠快速扯了回去,天枢只想真葬了他,猪队友。
“那魔君大人,又所为何事?”
“你为何而来,我便为何而来,若星君肯欠我一个情,我自会立马买下仙君,进府共事。”
鹤栖拿出银簪递到他跟前儿,天枢无奈,还是接下了。
温以辞的马车便稳稳停在了门前,鸢璃欣喜的望着马车,直到日思夜想的人儿站在哪儿,她才觉得真切。
他快步走到她跟前儿,温以辞轻抚她的脸颊,替她擦去那细微到不易察觉的面粉,“娘子,我回来了。”
许是几日不见,积攒的思念太满,鸢璃鼻尖有些发酸,她将温以辞的双臂拉开钻入了他的怀抱,蹭着他的胸膛道:“阿辞,你不在家,我睡不着。”
温以辞愣了愣,随即脸上浮现盈盈笑意,将她似抱小孩儿般抱进了府中。
身后,鹤栖与乞丐枢眼巴巴儿的望着如胶似漆的两人,鹤栖微微偏头道:“七万年了,还甘愿做朋友吗?说来可笑,我倒宁愿是你,也许,我就不会失去她了。”
天枢未曾说话,但神色早已出卖了他的不甘。
两匹油光水滑的枣红马拉着一架黑楠木马车驶来,缓缓停在了门口,随行太监佝腰低眉将那位贵人扶下马车。
何管家恭敬的将他请了进去,鸢璃这边正依偎在他怀中,喂着他桃花小饼,紫云便火急火燎的将二人请去了正厅。
“皇姊,我想在你这儿待会儿,做太子好累,我不想娶权势塞给我的女子,可身居高位,姻缘不由已。”
“太子可有中意的女子,皇姊以为,择一心意相通的女子,更为重要。”
太子垂眸无助的盯着脚上的旧布鞋,母后去世已久,他自小便依赖阿姊,可阿姊也嫁人了。做为民着想的太子太久,他也想由着性子一回,像别的孩子那般,有母亲阿姊为自己做主。
可他不能任性,动一发而牵全身,他只有阿姊了,只有最高位,才能护她一生。
温以辞插话道:“长姐如母,若太子不愿,自可以请娘子出面,择定太子妃。即便逆了背后之人所愿,有本王与太子在,无人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