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日落西山,温王府内。
临简送来大理寺记录的猪肉张供词,那日的女尸只有八个脚趾,双脚都无幺脚指,翻遍仓库也并未找到。
根据大理寺的查证,所有骨块拼接在一起,的确只有八个脚趾,而符合受害者特征的女子在京城并未找到。
鸢璃极想告诉温以辞那受害者女子是谁,奈何害怕他怀疑,便不敢多说,幸好,温以辞主动提出去满香楼见楼主。
自那日事件后,温以辞曾提过,满香楼乃京都打探消息的秘阁,若是官府查不到的消息,满香楼的定会有。
在满香楼获取消息须得带同等价值消息与楼主交换,寻常人轻易见不到楼主。
京都传闻,满香楼楼主武艺高强,是个极具智谋之人,但谁也不会想到满香楼楼主,是个看似娇弱书生的盲人。
刚到满香楼大厅,掌柜便交给温以辞一封密信,并告知温以辞,今儿个楼主不见客。吃了闭门羹,温以辞并不气恼,牵着她漫步京都街头。
京都街头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路过太傅府邸,那位不该出现在京都之人,正矗立府侧一言不发,瞧着那寂静的林府。
那人回头道:“王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三皇子镇守边关已有三年之久,不知今日,父王召您回京,所为何事?可是边关又不太平了?”
三皇子神色一顿,说道:“父王并未召我回京,但父王久卧病榻,本皇子甚是担心,故此回京。”
“三皇子真乃重孝之人,不过,当初你当朝自请镇守边关,不得召不回京。如今三皇子破例,朝中大臣难免非议。”
温以辞并未明说,只是暗中提点着他,便自顾自行礼离去。他是个聪明人,结果如何需得看他自己选择。
鸢璃有些懵,司命给的前半生命簿,并未过多记载这位三皇子,只寥寥提了几笔。不过,他的行为举止结合林怜儿丫鬟所说,她能确定的是,这位皇子应是冲着死去的林怜儿来的。
思绪飞远之际,温以词已牵她进了一间两层高的铺子,“娘子觉得这个铺面如何?”
她四处瞧了瞧,这铺子地段,乃京都数一数二的,装修用料用的乃是上等木料,最令她满意的便是这间铺面有两层楼。
鸢璃不是没有看过这附近的铺面,但租金太贵了,有些肉疼。
“此铺面,南北通透地段繁华,格局精简,不错。”
“娘子既喜欢,便用来开你的珠钗铺子。这条街半数铺面都是咱们王府的产业,不花租金,娘子不必肉疼。”
鸢璃有些震惊,她知道凡人帝君是极有钱的,但没有想到这货竟然豪无人性。
解决完铺面,回到王府,温以辞才将那封密信打开,信中写道:京中唯一缺少两根幺脚趾的,乃太子太傅之女林怜儿。
从信中记录的来看,鸢璃只觉,那林怜儿是个狠人,京都女子大多爱美,总觉得脚越小越好看,偏偏林怜儿的大脚趾比寻常人粗些,看起来脚便会比别人宽些。林怜儿便心狠,用刀剁了那两只幺脚趾,让脚尖看起来小巧些。
前朝时,宫中皇后妃子乃至皇子发妻侍妾皆不可身有残疾,但先帝继位改革后,便废除了此条例,故此,林怜儿才敢剁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林怜儿爱美得有些病态。但也就是这个行为,令她死后得以以证身份。
温以辞虽不知如今的林怜儿是画皮妖。但,也算是知晓林怜儿个假冒货。唤来临简,温以辞将密信誊抄一份,交代几句,便叫临简送去了大理寺。
画皮妖几日未曾作祟,导致,若不是楼主的密信,她都快要将画皮妖之事抛诸脑后了。想来今日,赐婚圣旨已经到达护国将军府,鸢璃内心爬上一股不祥的预料,担心画皮妖会朝云照挽下毒手。
直至用完晚膳,鸢璃内心仍旧不安。待温以辞去书房后,她将鹤栖唤来,可他身后却带着前几日跪在王府外卖身葬父被她买下的花玄都。
“玄都,你先下去。”
鹤栖得意的笑了笑道:“在不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阿璃便要次次避开你咯,天枢星君。”
鸢璃不解的看着二人道:“我这王府是有什么宝贝吗?让魔君与星君都要绞尽脑汁进府。”
天枢道:“王府自有王府的妙处,阿璃寻他,可是画皮妖有进展了?”
此刻,她深觉天枢星君仿佛是条蛔虫,何事都能猜到。将此事告知二人之后,鹤栖当即念出避尘决,三人浮至半空。
许是有天枢这种天神在此,王府上空笼罩着一股浓烈的祥云瑞气,鸢璃好奇地瞧着那些不同的仙气。
“阿璃不必惊讶,王府大部分凡人皆是天界天神仙友所化,故此,王府笼罩灵气旺盛,不过,大多来自于帝君。”
合着全府神仙,还掺着一鬼一魔,倒叫鸢璃有些不好意思再让他们伺候了,这回天界不好面对啊。
瞧着鸢璃的表情,天枢安抚道:“阿璃不必放在心上,神仙下界历劫,身份变化,都是常有的。有的仙君在天界位高权重,下界历劫时就可能变成了先下界的天神之孙之子,能到帝君府上做事的仙友,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不必担心。”
听到小肚鸡肠四个字,鹤栖在一旁默默的冷哼了一声,神色满是不屑。
来到林府,透过墙根飘进府内,一阵花瓶落地、瓷器接连摔碎的声音不断传来,三五个女婢围在林怜儿闺房外跪着,身子害怕的哆嗦着。
屋内零零儿发疯似的摔着茶具,怒吼道:“我竟然输给那个贱婢,温王妃,我撕了你的皮!”
鹤栖与天枢同时扭头看着她,鸢璃尬笑道:“小肚鸡肠,小肚鸡肠。”
“打死算了,蹲墙根儿多麻烦。”鹤栖不耐烦道。
正当鸢璃想劝劝鹤栖之时,院儿外一阵吵闹,一群大理寺的官兵冲了进来,跪着的女婢们吓得蜷缩一边。
“拿下。”
随着领头官兵一声令下,随从当即冲进闺房内,将林怜儿拿下,太傅并未阻止。
“爹?你就看着她们冒犯女儿?”
太傅虽有些心疼,但还是皱着眉唤来身边的老嬷嬷,两个女婢拉起一块绸缎,将林怜儿的脚遮住,林怜儿不解的看着他们。
老嬷嬷声线颤抖的说:“回主君,确有十根”
闻言,太傅深呼一口气,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大理寺之人冲进太傅府告诉他的那些话,他觉得极为荒唐,定是不可能的。但女儿近来性格转变,着实令人生疑,他不免得也怀疑林怜儿。
领头官兵道:“下官所言是否虚实,太傅可瞧清了?”
太傅虽未曾说话,但默认了,领头官兵微微点头,随从们便架起林怜儿意欲往外拖。
林怜儿没由头的冷笑起来,按在背后的手蓄起法术,鹤栖手指微微一点,那蓄起的紫色妖力便消失不见。
林怜儿惊恐万分,再次猛地蓄力,只觉胸口沉闷,一口黑血吐出,画皮妖这才反应过来,院中还有人,还压制住了她的妖力。
林怜儿癫狂的望着空荡荡的半空,恶狠狠的说道:“躲在暗处压制我算什么本事!”
不明所以的众人皆觉得林怜儿疯了,待随从将林怜儿拖出去之后,太傅问道:“那我真正的女儿在哪儿?”
领头官兵于心不忍纠结片刻,还是将前几日人肉案的事件告知了他,太傅听完捂住胸口,神色痛苦,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地上。嬷嬷们连忙唤来家丁,将太傅抬进房内救治。
比起女儿,他更在乎权势,可今日皇帝圣旨已到云家,事实已定,别无他法,若是圣旨到的是林家,他定会认下这个冒牌货女儿。
如今人才两空,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并非对这个女儿半分亲情都不曾有,可她的死法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看完这场闹剧,鸢璃安心打道回府,这这个结果也算给了人间一个交代。路上,天枢星君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星君,事已解决,为何仍旧苦恼。”
“近来人间妖邪之物,不断作恶。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或许与三万年前的邪渊残党有关。我需回天庭上报,阿璃,你先随鹤栖回府,我随后就来。””言罢,天书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天界。
人间倒是有了交代了,但玉簪之事仍旧没有下落,那画皮妖迟迟未下手,风声并未透露半分,鸢璃着实有些为难。
回府路上越走越陌生,鸢璃逐渐发现方向不对。诺大的院子黑漆漆的,院墙比普通府邸要高出两倍,砖砌的院墙上点着寥寥几只白灯笼。
院内所有门前皆有将士把守,越到深处周围的环境愈发昏暗,甚至并栽种花木,乌鸦在半空中旋飞,发出咕咕咕的鸟鸣,将周遭的环境衬托得更诡异
鸢璃这才明白,许是发现她心事重重,鹤栖并未按照原定计划带她回府,而是带她来了大理寺的牢狱。
穿过厚厚的石墙,林怜儿被押进地牢,狱卒毫不客气的将她绑在了十字木桩上,那木架脏兮兮的,布满了还未冲洗的血迹,但画皮妖的表情从容不迫,毫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