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
忙完所有事回到殿内,茶溯洵身着喜服,似寻常新娘顶着红盖头坐在床榻边等着她来揭盖头。
鸢璃站在床边踱步,手中捏着秤杆迟迟下不去手,总觉这举动太过以下犯上。
“娘子,揭盖吧”
“哦,好,好…”
鸢璃连忙用秤杆撩起盖头一角,小心翼翼地掀了起来,生怕动作不对,伤了他。
葳蕤摇曳的龙凤红烛照应下,茶溯洵的脸庞棱角被照得格外分明,那而今日垂下的发丝为他平添柔情,难掩的爱意裹挟着喜悦笑意弯得似半边月。
他将拿红盖头捏在手中,低头将那不起眼的褶皱抚平,“阿璃,多谢。”
“谢我什么?”
“多谢你为成全我心意,扮演璃绾与我拜堂成亲,即便是痴梦一场,我也心满意足,此生无憾了。能与璃绾拜堂成亲,唤她一声娘子,我曾连幻想都不敢。”
“你,何时认出我的。”
“先前,我也总以为是还珠的缘故,令我所思所念所愿成真,即便眼前的璃绾待我与记忆中有所差别,也并未过多计较猜疑。直到,你说,要与我成亲,我起了贪念私心,想瞧瞧我们成亲是何模样。可就在刚才,掀盖头时,我瞧见你在原地踱步,兴许你是碍于我的身份,不敢掀,又或是,觉得,我非你如意郎君,不愿。还梦创造的璃绾既与我成亲,就不会有此顾虑,不过,总归多谢你。”
茶溯洵起身,环顾殿内喜景,负手身后悄悄将那盖头收起,“走吧,该回人间了。”
待从还珠中出来,先前送她进去的女子,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回想入茶溯洵环梦这一遭,所经所看所闻所听,却想不出那女子究竟所为何。
“他们还未出来,我们要入还珠中将他们带出来吗?”
“不可,入他人还珠极其危险,轻则永远困于其中,直到记忆彻底被还珠吞噬抹去,彻底成为进入环梦时所代替的那人,待主人醒来,便会随着还珠破灭而消失。重则魂飞魄散,可在魂飞魄散之前将会承受剖心挖骨之痛。所以,日后,不要轻易触碰不了解的东西。”
“嗯,知道了,那阿茶可还有别的法子?若单靠他们四个自个儿出来,怕是…”
茶溯洵轻轻点头,身后一阵猛烈的风吹来,激起明显的推背感,无数灵蝶飞来,穿过他们的魂体,在还珠中穿梭忙碌。静候片刻,灵蝶便带回来三个魂体。
“阿茶,我阿兄呢?”
“我不就是吗?”
“我说是蚩浔,他随我们一同来的,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占的这个身份的生魂。”
“他方才根本就不在还珠中,所以,不必寻,也寻不到。回人间吧,你的阿兄,会一同回去的。”
言罢,灵蝶便包裹着所有生魂径直朝底下的彼岸花海猛烈冲去,在快要接触到地面的那刻下意识紧闭双眼,待到再睁开,已回到了人间。
随着几人其生魂重回肉身醒来,蚩槐也已然清醒无恙,蚩鸫见状,感激涕零,连连握住亓珩的手道谢:“此次能救活蚩槐多亏了亓大人的法子,日后,我兄弟二人定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亓大人。多谢亓大人,多谢亓大人…”
“不必言谢,救蚩槐,你也出了大力,我不过出了个法子,能帮得上忙就好,但今夜…”言毕,亓珩稍顿,望向蚩槐略有顾忌。
“我知道椛椛是妖,亓大人直言便是,不必顾及我,若椛椛当真是害人的妖怪…”蚩槐跪地磕求道:“若可以,只求各位,能留她个轮回的机会,生而为妖无法选择,作恶便该偿命,不分因何缘由作恶。可又有谁生下来,秉性便是坏的,我知这只言片语无法改变她所为,可她与我两年夫妻,若想要我的命,早害我了。可她最后,也并未加害我,是我自己浅薄、愚昧,见她是妖便被吓得落荒而逃,伤了她的心。她未嫌弃我只是个蠢笨无用的短命凡人,我却介怀她是妖…”
闻言,屋内一片寂静,谁也无法答应他的请求,也不知如何将自己所知晓的真相全盘告知。
“蚩鸫,先将蚩槐带去我家养病吧,今夜就不要回来了,待处理好了,你们再回来。”
“好。”
蚩鸫当即为他收拾好包袱,就要拉着蚩槐离开,可那傻小子偏固执得不愿走。“蚩槐!跟哥走,听见没有!”
蚩鸫费力地拉他,他却犟着力,小声祈求:“我就远远的瞧她最后一眼,哪怕是…尸体,夫妻情分一场,我得替她收尸。”
话音刚落,本于椅下补觉的黄鼠狼瞬间爬起,怒骂:“你才需要别人收尸!活该吓死你,也不知道你哪里值得姑娘与贵人如此大费周章的去救!不如本大仙替天行道,咬死你算了…”
“别再任性了!不知好歹的犟牛,听听你说的话,狗听了都骂你!你该庆幸听不懂狗话,免得自惭形秽!她都快要将你吓死了,若不是他们冒死将你从地府拉回来,你现在,尸身都该臭了!长老与寨主、寨主夫人他们都不年轻了,还得每日来往后山奔波,只为看你有无好转,为你想尽了法子翻遍了古籍。与其可怜那女鬼,你倒不如瞧瞧站在这儿为了你努力的每个救命恩人!你如果真的不想要这条命了,大可不听,留在此处睁大眼睛瞧好了,我只当没你这个弟弟!我最后问一遍,走还是不走!”
“阿兄,我错了,我走,我跟你走。我这条命是你们帮我捡回来的,我无权不要,是我太任性…妄为了。”
临出门前,蚩鸫抱拳行礼作谢:“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我定会看好他。弟弟不懂事,平添了许多麻烦,我这个做阿兄的,替他向各位道歉。”
“阿兄,女妖危险,不如你随蚩鸫蚩槐一同回家等着吧。”
“我不要,阿璃在哪儿阿兄便要呆在哪儿,哪儿有阿兄贪生怕死回家躲着,留妹妹陷入危险的道理?况且,那女妖伤不了我,放心。”
眨眼间,眼前的蚩浔便成了茶溯洵的模样,连同那声音。多个冥王,多条命,鸢璃也就不再拒绝他。
傍晚,阴冷凉风呼嚎山间,带起树叶沙沙作响,太阳早早下了山。
今日夜幕降临得格外早,正值平日太阳刚落山的时辰,此刻天就已暗了下来。
“屋内这么多人,是否有些不妥当,先敛气藏身。女妖是冲蚩槐来的,还是得我们房中一人穿上蚩槐的衣服躺在床上。”
“可那不就成活靶子了吗?蚩槐身形清瘦单薄,我们之中,无一相似。光是凭身形,只怕是女妖还未靠近床侧,就能辨别出真假。”
天枢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师门多奇门异术,其中有一法术格外有趣,可改变容貌,缩放全身骨头改变身形。我来扮蚩槐,忘了介绍,这位乃我同门师弟,鹤栖。就由他与我师侄一同护你们周全。”
说完,天枢故弄玄虚地转过身念起几句听不懂的秘咒,随着骨节不断咔咔作响,天枢身体瞬间缩小,面容改变,变得与蚩槐无异。
本来的衣裳变得松松垮垮,衣襟微敞,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茶溯洵站于鸢璃身后将其眼睛遮住,“衣服穿好。”
“哦。”
待茶溯洵松开手,天枢已然换上了蚩槐的粗布麻衣。
“天枢君,蚩槐兄身体孱弱多病,无精打采的,近来又萎靡发蔫,平日正常时,眼神也多是老实呆板,可不像你这般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闻言,天枢立刻收敛,回想片刻,摆出副病恹恹的模样,垂头怯懦虚弱道:“少寨主,如此,可像了?”
“蔫蔫的病秧子做派倒是足了,但未免有些太过没自信了。蚩槐只是不擅长与生人打交道,像个闷葫芦,但因其学问在寨中也算高的,自持文人风骨,眼神从未不自信。”
“我调整调整,这样呢?”
“很接近了,但…”
鸢璃天枢两人指导调整得不亦乐乎,一旁鹤栖与几人商议道:“此事来龙去脉,我都知晓了个大概,女妖三日前便见过你们几人了,此时少人多人都易引起女妖怀疑,没有必要。正好少了个蚩鸫,我与师叔一样,伪装成蚩鸫,只要女妖入了屋,便有来无回。”
几人静守屋中,黄鼠狼如寻常土狗般继续蜷缩在鸢璃椅下以便保护好她,看似闭眼小憩,实则将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了耳处。
直至守至夜半,鹤栖与茶溯洵几乎同时睁眼对视,待藤蔓如约而至进屋的那刻,两人颇有默契的用捆仙索将其困住。
突然被捆得动弹不得的藤妖不断尝试挣扎怒骂,却在与茶溯洵对视的那一刻蔫了嚣张的气焰。
“耍我?”
“妖我们抓住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闻言,黄鼠狼恢复真身,当即咬破爪子以血作笔在藤妖额头画着怪异扭曲的符号
“是你?灵椛真是捡了条好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