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阿璃一行人正用着晚饭,门被叩响,茶溯洵开门便见亓珩带着褚宵站在门外。
褚宵不多废话掏出大理寺令牌,没好脸色道:“官府查案。”
“敢问我们犯了什么案子?”
见是官府之人,阿璃有些慌乱害怕,毕竟他们是匪。将手中的饭放下,阿璃拉住表妹的手,轻轻安抚,示意她别怕。
“官府办事,还需要跟你们解释不成!你们三个,跟我们走。”
“即便是官府,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抓人吧?”
一时间,茶溯洵与褚宵之间火药味甚浓。
亓珩的注意力近乎全然都放在阿璃身上了,哪儿还顾得上吵嘴的两人。
阿璃看他的眼神还是那般了冷淡又陌生,今日又多了些防备与敌意。不过,她穿得好吃得好,连带着脸也光滑玉润了,看来,羁望谷是要比帝京更养人些。
“这位官差,我娘子是什么杀人罪犯吗,从我开门起你就一直盯着我娘子,眼神就没挪开过。”
听着阿浔语气里隐隐藏着的怒气与醋意,阿璃连忙起身走到他身边,对着那个瞧着讲道理些的官差问道:“可否劳烦官爷告知一下我们是牵扯了什么案子?我们只是问问求个安心,跟官府打交道又是案子,我们只是普通百姓,自然是有些害怕的。我夫君向来和善,今日也是着急,没有冒犯各位的意思。”
亓珩开口答道:“案件重大,不便告知。此次前来,只是问几个问题,答好了就不必去衙门一趟了。”
“官爷请进屋坐。”
见阿浔还是不肯让开,阿璃只好牵着他的手捏了捏,他这才肯让开。
那个和善些的官差进屋时,盯着她二人紧紧牵着的手看了会儿,表情似乎更不悦了起来。
褚宵指着蚩浔和表妹道:“你,还有你,跟我出去,你们三人必须都分开回答,一个一个问完了再进!”
“不行!我娘子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与这位官差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就算只是简单的问话,传出去了,也会对我娘子的名声有所影响。”
“放肆!官府办事岂容质疑!难不成我们大人还会冒犯你娘子不可!”
说着,褚宵便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那剑闪着寒光,若是换了普通人还真会吓得屁滚尿流不可,可他二人却是毫无惧意,这不免让褚宵起了怀疑。
“我表嫂嫂已怀有身孕,劳烦大人不要吓到我嫂嫂。有什么需要查问的,大人可先查问我表兄,再一同查问我们。女子名声何其重要,万望大人垂怜。问我们时,我们保证不眼神交流或是说话插嘴。”
鹤栖语气柔和,尽力扮演着凡人女子的弱态以作和事佬。事情闹大,只会徒增麻烦。
她的话犹如一个炮仗在亓珩脑海中炸开来,令他久久回不过神,整个人都有些发虚发麻,心里更是有些堵。
深呼吸提起一口气,亓珩缓缓开口问道:“你,已有身孕了?”
阿璃摸着自己因吃得太饱涨鼓起的小腹,满脸挂着幸福的表情,学着阿娘看她的那种慈爱的眼神俯视着自己的小腹,好似那里真的有个她和阿浔的孩子。
“是的,前几日郎中才把出来的喜脉。我夫君也是太过珍视我和孩子,跟两位官差说话的语气才冲动了些,还请两位官差大人莫怪。”
“不碍事,你...保重身子。”
“多些大人体恤。”
“你们三个各自背对对方,不许回头,我问到谁,谁才能开口说话。”
三人照做后,亓珩才问阿璃道:“你们是哪儿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清水镇的人,来这是为了帮我表妹寻找她的夫君。她夫君抛下她多年没有音讯,听闻他可能投靠了山匪,所以才来这儿找。”
“那么多地方,为什么偏偏来这儿找?”
“因为那个告诉我们消息的同乡说最后见到他,就是在这儿。”
“你们这么有钱,再给表妹找个入赘夫君易如反掌。你表妹夫君抛下她多年,又成了山匪,这样的男子,还要费尽心思的找回来吗?若你夫君如此,你还会同他不离不弃?”
“若官爷有个深爱的女子,就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了。若是我,不管我的夫君是什么身份,他在外人眼里有多么不堪,在没见到他之前,我都只相信我心里那个美好的他。我的夫君世上有且仅有一个,我只要他。我的表妹也同样是如此想法。”
“看来,你们很恩爱啊。”
想起阿浔念着的那个绾绾,阿璃第一次无法毫不犹豫的肯定蚩浔对她的爱意。夫君可能另有所爱,又算得什么恩爱呢?
收起愁思,阿璃扬起笑,肯定道:“我与夫君青梅竹马,指腹为婚,自然是恩爱的。”
亓珩轻轻点头,走到蚩浔跟前,问:“你们去河东寨做什么?”
“帮我表妹找夫君。”
“你们几个敢去土匪寨子里找人,还能安然无恙的出来?莫不是你们也是匪?”
“大人好像对匪深恶痛绝,不过也是,大人是官嘛。不过,我们就是清水镇老老实实做点小生意的平头百姓,不是匪。”
亓珩下意识看了眼阿璃,故意解释:“本官只对伤害百姓、胡作非为的匪深恶痛绝。所以,你承认去了河东寨?带走。”
“是去了,不然你也不会找上门来不是吗?”
“他娘子怀有身孕就不必跟着去了,这两个,带回衙门。”
褚宵领命,立刻唤人进来将二人架住,阿璃着急不已,无助恳求道:“我夫君没害任何人,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大人,大人,求你不要带走我夫君,我们会全力配合大人查案的。”
情急之下,阿璃下意识着急地抓住了亓珩的手,在他视线落在自己手上时,阿璃才意识过来连忙松手后退了些。“大人恕罪。”
“娘子,我很快就回来,我们又没犯错,配合完审查我就回来了,不用求他。你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别急。”
见蚩浔和表妹被架走,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阿璃彻底着急起来,忙跪下求道:“大人,我们真的没有参与什么案子,我夫君是无辜的,求您放了他吧,大人。”
亓珩将她扶起,安抚:“只是审问,不是定罪,你别急,肚子里还有,孩子。”
眼前这个官差虽看着凶,但却关心着她一个陌生百姓,想来是个好人,阿璃就像抓到转机一般紧紧抓住他的两个衣袖。“真的只是审问,不是关牢?”
“若他是无辜,很快就回来了。”犹豫片刻,亓珩小声道:“阿璃,你不必这般委屈自己跪着求我的,若他真的是无辜的,我会让他少受些苦早些回来保护你。如今此地不太平,我留些人在附近保护你,可你自己一个人时,也要多加警觉些。”
他的话让鸢璃有些摸不着头脑,先前就觉得这人怪怪的,现下又能直接唤出她的名,可她实在不记得他。
认错人也好,以前认识忘了也好,为了救出蚩浔与表妹,阿璃只好顺着他的说法,同样小声说道:“好,你也自多珍重。”
心中虽有万千话语想问想说,但想着从前她在他身边遇到的危险与受的委屈,亓珩终究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像她一样,尽量将对方当作一个陌生人就好。
将她扶起,亓珩便快步离开了屋中。怕再与她多待一会儿,他就会自私的再次挽留她了。
在屋中等待蚩浔回来的日子,阿璃不敢外出,就连吃食都是让掌柜送进来,谨慎验过毒后,方才敢吃。
是夜,弯月似钩,夜色融融。今夜的风格外寒凉,呼嚎刮过的山风带动着推开的木窗拍打着窗框,发出吵闹的声响,阿璃披上外袍快步跑到窗边将窗关上。
再回头,屋中便已坐了个店小二。他坐姿端正,身形高大,颇有气势,右手握拳置于桌上,一旁放了个精美的礼品匣子。
阿璃立刻防备警惕起来,借着烛火,阿璃冷静观察着他。
“你别害怕,我是褚宵。”
阿璃虽不认识褚宵是谁,却也能听出这声音就是白日来的官差。
“这位官爷半夜乔装成店小二来此,难道也是查案需要的吗?”
“蚩璃姑娘这是还在为我们拘走了你的新婚夫君而恼怒吗?”褚宵将礼品往前推了推,示意道:“给你带的养身补品。”
见她没反应,褚宵又道:“一定要选择装成陌生人吗?做不成夫妻,好歹也算个生死之交的朋友吧?当初大人可是冒着欺君之罪把你藏起来,为你筹划,你悄无声息的消失就罢了,再相见,又要第二次装作陌生人对待他。即便要断了与大人的感情,坦白相说不行吗?你真心爱他人,大人也会成全你的。蚩璃姑娘,我只一直很佩服你的,也很敬重你这个朋友,所以,也请你看在我们曾经的情谊,对大人果断些,千万别再给他第二次希望。”
“我实在听不懂官爷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