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璃始终没开口说那些苍白无力宽慰的话,就这样唱着哄孩子的童谣陪着他,抱着他,为他遮挡他显露出的脆弱。
待到他的哽咽抽泣渐渐缓和,平心静气,将方才未能藏住的崩溃尽数收回。他像幼时对阿姊敞开心扉依偎在她怀里诉说委屈那样诉说道:“阿姊将所有我们之间的过往回忆留在喀司,当我知道时,我别提多开心了,那一瞬间,我感叹着自己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孤儿了,即便那样的阿姊只是个...我也觉得幸福。可我还没想到办法将她带回我的身边,她就永远消散在了这天地间。纵使阿姊有转世回到我身边的机会,她会想起前世的所有回忆,可唯独,唯独会忘了我,忘了我...阿姊,我的心都碎了…”
“那阿姊就想尽办法,努力把鹤栖碎掉的心用很多很多很多的爱一片片粘起来。”
天枢给她说过那个石阵,她清楚,璃绾会在那石阵中消磨到灰飞烟灭,再也没有转世轮回的可能了。但她还是哄他道:“等璃绾魔君转世轮回回到你身边,纵使她记得所有唯独忘记了你们之间的回忆,可只要你们还相伴在一起,就还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过往的回忆等你讲给她听,她还是会记得,以另一种方式记得。”
“可我还是贪心的想让阿姊像想起其他人那样想起我们之间的回忆,即便我知道,永远都不可能了。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好几次都差点又犯心魔,只能不断想起子民们对我的爱戴对我的善意来压制自己不失控。这些话,就连阿茶,我都没告诉他,你也不能告诉他,好吗?”
“好,我跟你保证绝对不告诉他。”
鹤栖握起拳头,伸出小拇指,“拉钩。”
鸢璃点点头,也握起拳头,伸出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大笨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大笨蛋!”
看着与阿姊拉钩钩的手,鹤栖说道:“还是一万年好了,一百年,太短了。”
安抚好鹤栖,待他施法掩藏起痛哭后双眼的红肿,整理好衣衫发冠,他们这才出门,带着鸢璃去见四喜。
门被的推开的那一刻,鸢璃就远远瞧见了四喜那亮亮的眼眸里满是期待,满满的欢喜将她的眉眼压得弯弯,像星星夜幕中那一弯明月一样好看。
可见鹤栖真的将她养得很好,她身上的衣衫和簪钗都是新的,发髻也被精心梳理过,身上也香香的,就连鞋面上都坠了小珍珠。
四喜迫不及待地冲到她身边,难掩激动,蹦蹦跳跳的,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却又有些不敢,只能撒娇道:“干娘~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呀。”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鹤栖今日那句隐隐带着撒娇语气上扬的“阿姊,我好想你~”是跟谁潜移默化习来的了。虽说鹤栖也会说这种类似的话,可语气上扬和撒娇的意味跟四喜可谓是一摸一样的,看来,没少听四喜说。
“想了想了。在小舅舅那儿住得可还习惯吗?瞧瞧,好看得嘞,嗯~有几分干娘的美貌了。”
四喜转着圈圈给她展示道:“我也觉得好看,我争取多像几分干娘的美貌,更像干娘的女儿。这些都是小舅舅给我买的,买了好多好多,穿也穿不完,小舅舅对我可好了。要是有干娘跟我一起住,就更习惯了。”
“不用争取像,你本来就是干娘的女儿。在小舅舅那儿住得习惯就好。”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跟干娘回家?什么时候可以跟干娘住在一起?我在魔界学了些好吃的菜,回家我做给你吃啊。”瞧了眼站在干娘身后的鹤栖,四喜在她耳边小声说着悄悄话道:“小舅舅给我买的好东西,我都给干娘留了一份最好看的。”
“你自己用呀,我有的。”
“我给你留的不一样嘛。”四喜把她拉过去坐,跟她讲述着在魔界的那些新奇见闻,连说带比划的,足以证明她在魔界过得有多开心。
鹤栖将阎野带走办事,等鹤栖一走,四喜就彻底放开来跟她说。四喜饮茶止渴的空当,鸢璃笑着打趣她道:“看来我们饼饼,是真的很喜欢鹤栖。”
她话音刚落,四喜就被呛住,猛地咳嗽起来。
替她拍背顺其,鸢璃道:“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饼饼咳红了脸,视线似有意无意的在回避她。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欢鹤栖,你急什么?提一句,就被吓得呛了茶。鹤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又加之你对他本就心动,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朝夕相处,你会越来越喜欢他,我并不意外。我是个很开明的干娘,又不是死板固执非要棒打鸳鸯把你塞给不喜欢的人只讲利益的那种长辈。在你还没有闺中密友之前,感情事也可以跟我谈啊,上回在山里不是谈得挺自在吗?就看你拧不拧巴,愿不愿意咯。”
“我当然愿意咯,只是鹤栖是你弟弟,我多少还是得顾及些吧?你的干女儿喜欢上了你的弟弟,这不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怪怪吗?”
“我跟鹤栖又没血缘关系,我们之间的认下的姐弟关系,也没弄得人尽皆知。我们三个之间,都不存在丝毫血缘关系,你喜欢鹤栖也不是违背伦理的事。再说了,我并不觉得你跟鹤栖能成夫妻。”
饼饼有些泄气,唉声叹气道:“连你也这么说,看来,我是真没法实现我的痴心妄想了。”
“等等,也?还有谁这样说?你喜欢鹤栖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虽说我没意见你喜欢鹤栖,可其他惦记鹤栖的女子可介意得很呢,怕是一旦知道鹤栖对你好,恨不得把你拖出去炖了。”
突然想起霁禾这个前车之鉴,鸢璃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有些担心,却也不好明说。
“就你我鹤栖,我们三个知道。阎野的话,他是觉得我喜欢鹤栖,可我也没跟他认真承认过。”
“那就好,你喜欢鹤栖这件事,最好还是先不告诉别人。”
“我知道分寸,他是魔界主,是我无法企及的存在,喜欢他这件事,保密是对我好多处处,也能避免给他带来麻烦。干娘放心吧,我不是那么冲动、不计后果的大笨猪。我和鹤栖约定好了,让他暂时先不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我也会尽快放下对他的喜欢。我在努力了,只是还没成功而已。”
“我好好奇鹤栖究竟是怎么劝退你的?月氓山上他都把自己说成那样了,拒绝的话常常挂嘴上,你反而越挫越勇。”
“他说,他的心给谁都可以,给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日后的妻妾眼里他的心里有她们。他可以永远是我的小舅舅,是我的主人,但,绝不会是我的夫君。他苦口婆心的跟我讲着他娶妻纳妾的束缚,连劝我放弃的绝情话,都说得那样温柔,叫我如何忍住爱意不生长。我这样的出身血脉,要他纳我进门为妾都是犹如将他架在火上烤。我不愿见心爱人为难,也不愿为人妾室,更不愿看见心上人娶的女子为妻,所以,若不是与我相爱,能娶我为妻的,还不如趁早断了这念头为好。”
说完,饼饼又恢复平时没正形的玩笑道:“我可是有十二个未婚夫呢,才华、样貌都是个顶个儿的好,我总能移情别恋上一个吧?”
“那十二个未婚夫里也包括阎野吗?”
“加他正好十二个有婚约的未婚夫,可是,阎野和我情同手足的长大,我们之间早已是超越血脉亲缘的家人一般。我实在无法将他摆在未来夫君的位置上相待,亲兄长一样的存在,叫我如何下得去嘴啊!原先在月氓山那炼狱里过活时,我是有过愿意和他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念头。可那时我从未遇见过心动之人,也不知有心上人是何种感觉,遇见鹤栖之后,我就无法再接受凑合过的姻缘了。我也希望阎野未来的姻缘不是凑合过,是真心相待的两相情好。”
“如此打算也好,谁都不伤害。”
四喜靠住她的臂膀,戏精附体似的假装抹泪哭喊道:“可伤了我的心了哟~”
“该你伤心,我们可早就跟你说过他不是你能惦记的人,山神大人就差把鹤栖身份脱口而出了。不听干娘眼,吃亏在眼前。”
四喜百无聊赖的胡乱挥动着手机的丝帕,时不时摸摸鸢璃的手臂,感叹道:“若是感情真就说放下就放下就好了。”
鹤栖再回房来时,她们早已结束了这个话题。阎野跟在鹤栖身后跟霜打了的紫茄果似的,脸上,尽是愁云惨雾。
“这是怎么了?”
鹤栖没有开口,微微侧身看着阎野,等着他自己说。
“怎么了阎野?说话啊,急死人了。”四喜急道。
“我母亲家中最小的一个妹妹还活着,按照族谱辈分来说,我得叫她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