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追到东院儿,邬玺玥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对了,为何今日下人们都在传,我与你已经圆房?”
左宗宝愣了瞬,佯装不知情,“是吗?我怎么没听说啊?”
他的神情显然是在说谎,邬玺玥又看向他身后的顺子,顺子干脆低下头,装看不见。
她本来还不确定,这次,她确定这谣传肯定与他有关。她朝院外唤了声,“周婆子!”
像影子般的周婆子立刻出现了,“二奶奶,有何吩咐?”
“家里有关我与二爷圆房的谣传是怎么传出去的?”
“啊?这……”
左宗宝一个劲儿给周婆子使眼色让她别说,但见识过邬玺玥的厉害,她哪敢不说,便也学了顺子,装聋作哑不看他。
“这是谣传吗?老奴我还以为是真的呢。因为昨天二爷袍子上有血迹,出去的时候让人看见了,八成谣传就是这么来的。”
邬玺玥当时明白了,扭头再看向左宗宝时,目光变得犀利。“敢坏我名声?!”
左宗宝吓得直接躲到石桌后头,“哎,我可没乱说,是他们自己误会。”
邬玺玥一个跃身踏上石桌,跳到他身后,猝不及防地捏住他耳朵,“你穿着个带血的袍子到处招摇,还敢说别人误会,分明就是你故意的。”
“疼疼,你轻点儿,哎呀哼哼哼……”
邬玺玥揪着他耳朵把他拖进房里,然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啊!饶命啊娘子!”
“谁是你娘子?”
“你呀……,啊!”
……
房里接连传出左宗宝的惨叫声,顺子和周婆子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二人相互对视,皆不敢问。
那二爷袍子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他俩到底圆房没有?
* * *
“啪,啪……”
“你说不说实话!?说不说?”
西院这边儿,孙氏拿着藤条一下一下狠狠地抽打在云儿小小的身躯上,旁边张氏和左宗宣就冷眼看着,目视云儿,不带有一丝怜悯。
云儿咬唇不语,她能说的之前也都说过了,此刻已不想再说。
张氏看着她道:“你说是垚儿自己跳下去的,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自己跳河?你要说谎也得说得像点样子。”
左宗宣咬着后槽牙,“打,狠狠的打。不说实话,就打死了了事。”
云儿被这话深深刺痛,脑海里忽然出现邬玺玥的话,哭喊道:“我说了就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你们要我说什么?说是我推的吗?那就当是我推的,你们打死我吧。”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一向乖巧怯懦的女儿竟然敢如此大喊,院子里忽然间变得沉寂,而云儿小小的身躯仍在不断颤抖。
这时,房里传来隐隐的哭声。
“垚儿醒了。”孙氏扔下藤条跑了进去。
左宗宣,张氏也随后跟着跑进房里。
垚儿在恶梦中惊醒,醒来后他抱着孙氏嚎啕大哭,孙氏,张氏在旁边安抚,好不容易不哭了,左宗宣只问他是怎么落的水,他就又一次大哭。
“有鬼,是鬼推我下的水!”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再想灵儿说过是他自己跳水里的,不觉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夜,江梦珠正自饮茶,身边的丫鬟如意在她耳边低语,只说了几句,江梦珠面露惊色。
“你可看清楚了?”
如意道:“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邬氏踢垚哥儿下水的。”
江梦珠眉头紧蹙,“可她为何要那么做呢?”
“奴婢听说,是因为之前垚哥儿曾当面骂过邬氏。”
闻言,江梦珠不觉失笑,眼中流露出不屑,“也难怪姑婆不待见她了,都做了这左家的二奶奶了,竟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如意道:“那小姐的意思是,要把这事儿告诉老太太去?”
江梦珠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告诉姑婆有什么用?她只会将此事压下去罢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
“这事儿最好是闹起来,闹得越凶,老太太就越不喜欢邬氏。”
江梦珠晃悠着手中的茶杯,寻思道:“你去把这事儿,想办法传到西院去。”
*
这大户人家就是人多嘴杂,只要有点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眨的功夫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当消息传到孙氏耳中时,果然如江梦珠所料,她哭闹着跑去老太太面前告状。
“老太太,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呜呜呜……”
老太太素知孙氏口舌招尤,向来好搬弄是非,无中生有,所以乍听她所言虽是震惊却有些不信。她扭头看向江梦珠,“珠儿,你可有听说此事?”
江梦珠犹豫片刻摇头,“姑婆,珠儿不曾听说。”
孙氏一听急了,“老太太,江家姑娘虽不曾听说,可这事儿在下人们之间都传开了。”
“那垚儿自己可亲眼看见了?”老太太问。
“垚儿那时正和云儿玩儿呢,哪里看得见呀。他说是有鬼推他的,云儿说是垚儿自己跳下去的。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鬼神。”江梦珠道。
孙氏抹着眼泪道:“就是说啊,老太太,那邬氏平日里仗着身上有些功夫,在宗宝院子里嚣张跋扈也就算了,如今竟祸害起左家子嗣了,若您再不管管,日后还不知她能闹出什么事来呢?”
老太太面色凝重,虽是不信邬氏能大胆若此,但见孙氏如此痛哭流涕,还是吩咐于嬷嬷去东院叫人。
不大的功夫,邬玺玥来了,身后还跟着左宗宝。
左宗宝这一路净叮嘱她,千万不要承认,一切有他来辩解。
邬玺玥踏入老太太房时,孙氏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活吞了般,而邬玺玥却似没看见她一样,连个余光都没给她。
左宗宝进门道:“祖母,您一大早的叫孙儿来什么事啊?”
老太太沉着脸,“没叫你来,祖母有件事想要问邬氏。”
“什么事啊?”左宗宝佯装不知。
老太太没再理会,将目光转到一旁边邬玺玥身上,“邬氏,垚儿落水之事你可知道?”
邬玺玥平日里最烦与人说话,若非为了妹妹未来生活能轻松些,她才懒得搭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想收拾他们,不过一夜便可灭门,但此刻,她只能耐着性子吐出俩字,“知道。”
“那你可知,如今宅中盛传,是你把垚儿踢下水的,此事可是真的?”
左宗宝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邬玺玥瞥了他一眼,微微扬起下巴,不以为然道:“是真的。”
“什么?!”老太太不可置信。
左宗宝这个急,心说我都叮嘱你一路了,你怎么就认了呢?
“你这个毒妇……”孙氏闻言再也忍不下去,上前便想抓她胳膊,邬玺玥侧身一闪,孙氏被闪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当众来了个狗吃屎,连嘴都磕出了血。
她翻身坐在地上,发现嘴破了,更是不依不饶的撒泼,“你存心害我垚儿,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
她口中喊着要拼命却坐在地上不起来,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老太太不想看她这般模样,眼神示意于嬷嬷把人扶起来,让她先坐下。
她抹了两把眼泪,哭腔道:“老太太,垚儿好歹也算是左家长孙,怎么能任由她陷害呢?老太太今日若不替我垚儿做主,我便要告到官府去。”
老太太最怕家宅不宁之事,皱着眉头压了压手,让她安静些,随后看向邬玺玥,面色深沉。“邬氏,以往你仗着有功夫在身,在家中目无尊长,嚣张蛮横,我都可以看在宗宝喜欢你的份儿上不与你计较,可你竟然歹毒到对一个孩子下手,那左家就再容不下你。”
“所幸这次垚儿只是受了风寒,没有闹出人命,我不想因为你让左家丢人现眼。宗宝的休书写与不写都无妨,我这便让人送你去左家祠堂。以后你就是左家罚扫祠堂的媳妇,永远都不得进左宅。”
左宗宝一听急了,“不行,她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在这儿。”
老太太沉着脸,“你愿意留着个心肠歹毒的人做媳妇,可左家却不容她玷污。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来人……”
不等她说完,左宗宝拦在邬玺玥身前,不许任何人靠近。“祖母若非要赶她走,那……那我也走,我也去扫祠堂去。”
邬玺玥这还是头回感受到被人保护的滋味,心里有此许暖意。
老太太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有心想真把这逆子赶出去算了,但想到他是左家的独苗又舍不得。
犹豫之间,左宗宝上前拉住老太太的手,摇晃道:“祖母,这事儿您不能全怪她。她脾气是大点儿,但那个孩子他……他也的确气人。”
孙氏闻言瞪起眼睛怒视左宗宝,“哎我说宗宝,你大哥平日里对你可不薄,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为了个冲喜来的女人,连亲侄儿也骂呀?”
左宗宝为难道:“大哥对我是好,可就事论事,垚儿那孩子说话的确让人不痛快。有好几次,连我都被他骂得想揍他了,只是看着大哥对我的好,才忍着的。”
“他敢骂你?”老太太沉了眼。
“是啊。”
“他骂你什么?”
“那孩子特别喜欢说谎,没事就故意诬陷云儿欺负他,有次我见了忍不住说教他几句,他就说,我就是个吃闲饭的废物,要没有大哥,我早就睡大街上去了。”
屋里的人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老太太的眉头比方才皱得还紧,孙氏则显得心虚不已,唯有邬玺玥却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左宗宝并没有留意这些,仍一门心思地回忆之前挨过的骂,“还有上次,他说我……”
“祖母,宗宝,你们都在呀?”这时,左宗宣步履匆忙地进了门,他佯装不知此间之事,环顾屋内的人,当看到孙氏时,眼中不经人觉察地流露出愤怒。“你怎么在这儿?孩子到处找你呢,你还不回去?!”
孙氏自知闯了祸,灰溜溜的跑了。
老太太抬起眼皮,再看左宗宣时,目光隐隐带上一层雾色。
见屋里的人都看着他,左宗宣连忙向老太太作揖,又给左宗宝深施一礼。
左宗宝还不明所以,上前搀扶,“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左宗宣道:“祖母,宗宝,我这厢是代垚儿赔不是的。”
说话,他又转身给邬玺玥施了一礼,“还有弟妹,你教训的对。垚儿这孩子确实是被他母亲给宠坏了,一样是口舌招尤,惹是生非。我也是方才听宗宝所言才知道,请祖母放心,日后我定对他严加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