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新开的赌场,左宗宝眼睛亮了,“有这好地方?你去过吗?”
“我可去不起,那地方起投就得这个数。”这人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百两?”
这人点点头,“要是想当庄家还得再多。”
“这两天刚开业,听说还送酒水,二爷不如去瞧瞧吧。”
左宗宝被说得心动,凑到邬玺玥跟前,小声道:“新开的,没人认识我,要不咱去瞧瞧?”
邬玺玥没答话,对面这人打量二人眼神,诧异道:“二爷想去哪儿怎么还得问护卫啊?”
闻言,左宗宝顿觉脸上无光,为了面子,他拔起胸脯,端了少爷架子,“这什么话,当然是她听我的啦。”
说着,他大着胆子朝邬玺玥瞥去,“走着,护卫!”
扮成护卫一起出来,是邬玺玥的主意,所以她并不在意这些,反倒是左宗宝在远离了那人之后,小心翼翼地嘀咕,“咱这可是说好了的,扮就要扮得像点儿,你有什么不满的回家再说,可别在外头动手。”
邬玺玥扯了扯唇角,没有多言,朝前边街道走去。
二人穿过一条街就看见那人所说的赌场。这赌场建得的确气派,只前边门楼就有三层高,上挂匾额:琼楼。
只看这门面排场就知这店的老板不是一般身份。本朝开国初始,是严禁赌业的,违者砍手重判,就算几代之后,律法有所宽限,但赌场大多不敢堂而皇之的开,都躲在小街小巷,门脸更不敢过于招摇。这家赌场虽也披着酒楼的幌子,但显然整个梅陵城里无人不知其挂羊头卖狗肉。这样大规模的赌场无人过问,显然是早就打点好了的。
老板有背景,又是新店不大认得左宗宝,邬玺玥找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二人正要进门,伴随一阵嘈杂叫嚷,一人鼻青脸肿地打楼里被拖了出来,重重的丢在地上。
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赌场打手,俯视那被打之人,骂道:“敢在我们琼楼出老千,真是活腻歪了。这次只砍你一根手指头,算是便宜你了,再敢有下次,手脚全给你砍了。”
骂完,那几个打手围着那人又是一顿毒打,然后才回去。
左宗宝这才注意到那人撑在地上的手,竟少了根食指,吓得脸都白了。
邬玺玥只淡淡瞥了眼地上那人,便大步往楼里走。
“哎,等等我。”左宗宝随后跟了进去。
待到进门,听见大厅里那让人熟悉的叫喊声,左宗宝将门外之事瞬间抛到脑后,兴奋地瞪着眼睛环顾周围 ,手心越来越痒。
这时有伙计迎上来引路,见是新客还介绍了赌场,待查验了左宗宝所携带的银票,便将他带到一张玩色子的台前。
左宗宝先是用普通色子与庄家比大小,但几乎没赢过,看着台面上自己的银子越来越少,庄家道:“这位公子手风不顺,要不要换别的台子玩点别的。”
“那怎么行?我都输了这么多了,当然要赢回来才行。”
这是赌徒常态,庄家并没有多劝,便准备再次对赌。左宗宝没有立刻摇动筛盅,而是掏出自己带来的那副色子,“你这副色子,爷我用不惯,要换一副行吗?”
一般出老千的没这么明目张胆,左宗宝这么明晃晃的把色子拿出来,一般不会有问题,庄家答应了。可出乎庄家的意料,自从这小子换了色子,每次摇出来都是豹子。仅仅对了三把,庄家就觉察了不对。可心下又怀疑,如果真是他色子有问题,这小子就那么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岂不是个傻子?这简直无异于找死。
他给场子里的打手使眼色,打手当即会意上来攥了左宗宝的手腕儿,威胁道:“敢在这场子里出老千?胆子不小啊。”
左宗宝到现在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满脸震惊,“谁出老千?你们刚才都赢我几十把,我也没说什么,我才赢了三把,你们就说我出老千?还有没有道理了?”
打手打开筛盅盖子,将那三颗色子取出,在手里掂了掂,“这分量显然就不是普通的色子,你还敢说你没有出老千?把他带到后院去!”
几个打手上来就把左宗宝架离了赌桌,并拖到后院。
“我没出老千,我没有出老千!”
左宗宝的声音在嘈杂的大堂上显得那般微弱,好像蚊子嗡嗡,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直到打手们将人架到后院,才发现随后还跟着一个。
他们上下打量,看这人斯斯文文,穿戴也不错,就是面色平淡的看不出这人跟来是干嘛的。
“这位公子,此处闲人莫入。”
邬玺玥不慌不忙,一指前边已经被他们按在地上的左宗宝,“我是他的护卫。”
打手们:???
护卫?一般护卫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救人吗?怎么看这位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呢?
打手们困惑了。
“那你要干什么?”
邬玺玥淡淡的道:“我进来看看。”
打手们乐了,头回见来看热闹的护卫。不过他们也不意外,毕竟这个所谓的护卫看起来是这样弱不禁风,还有点娘,八成最多就会几招花拳绣腿而已。
他们没把邬玺玥放眼里,看戏似的给她让开条路,“进吧进吧。”
这院子不大,就一小块空地,正对大门还有一间房,此时房门紧闭。在那房间前面与大门之间隔着一座亭子。亭子当中一方石桌,桌后坐着一个黄脸长须的中年男人,看样子是这里管事的。而石桌旁边的三层台阶上,倒着个女子,满身满脸全是血,两只手被烙铁烫得焦黑发烂,旁边还散落着十几颗碎牙。一看就是刚被虐待,气息奄奄,一动不动。而在院子的一侧,还并排放着几只笼子,笼子上胡乱挂着些黑布,但仍旧能看出里面关的是人。
只看到这一幕,左宗宝已吓去了半条命,两条腿不听使唤的往下跪。
一打手按着他的头押在石桌上,使其无法动弹。
“我没出老千,你们查清楚再说。”左宗宝语气比在外头时软了许多。
打手头子将那三颗色子交给管事的中年人,“这就是这小的色子。”
中年人接过色子掂了掂,目光登时变得狠厉,“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琼楼是谁家的地方?出老千,把他手砍了!”
话音刚落,一打手提刀上前,一把将左宗宝右手按于桌上,看着就要动手。
左宗宝哪儿见过这阵仗,强撑着口气喊,“别砍别砍别砍!你们说我出老千,总要有证据吧。”
一句话,把中年男人给说愣了,他指着桌上的色子,“脏物都在这儿了,你还要什么证据?”
“可这就是普通色子啊。”
中年男人沉了沉眼睛,给身边打手使一眼色,那打手捡来块石头,往那三颗色子上一砸,色子当即碎裂。
中年男人看了眼桌上碎裂物,“看见了吧,这色子里分明注了别的东西,你还敢说你不是出老千?”
左宗宝勉强支起头向对面看去,果然看到几粒好似银子一般的水珠在桌上晃动。他心里一沉,恍然想起什么。
这难道就是……
“动手!”
中年男人再次下令,那提刀的打手当即手起刀落……
“啊!不要啊!”
左宗宝盯着自己的手,惊呼一声。本以为自己从此成了残疾,但是,等那刀落下时,竟砍在了石桌上。
打手也愣了,自己瞄准了砍的,怎么没砍到?再仔细一瞧,这刀竟然凭空断了大半,几乎只剩下刀柄磕在桌上。
这时人们才发现,另一半刀正掉落在那中年人脚边,只差分毫便扎上了他的脚面。
掌柜见状吓得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谁,谁干的?”
当发现刀上有明显的击打痕迹,众人意识院子里竟有高手,四下环顾时,这才注意到抱着胳膊站在角落里悠闲撸着花叶的那个护卫。
邬玺玥稳步上前,来到亭内,垂眼瞥过此时脸色苍白的左宗宝,随后对那中年人道:“我家少爷受人蒙蔽,并不知那三颗色子被动了手脚。这次,我正是奉了我家主人之命,带他出来,让他亲眼看看,乱用此物的下场。也好让他知道,他所谓的至交,是何等用心歹毒。”
说罢,他看向左宗宝,“少爷,这下你该知道,那个人对你是何居心了吧?”
左宗宝早已吓得头皮发麻丧失了思考,只木讷的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呵。”那中年人冷哼,“我们开的是赌场,是要赚钱的,不是用来给你们教训公子少爷的地方。这儿有这儿的规矩,在这儿出老千就得断手!”
“是吗?”邬玺玥冷冷地道一句,不急不慢的举起手,两指间捏着颗色子,“这是你们这儿用的色子。”说话,她将那色子往桌上一拍,再抬手时,那色子已从中劈开裂成两半。
左宗宝拢眼神一看,色子里竟嵌着个很小的铅粒。他瞪大了眼睛,“你们也出老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