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院子里大快朵颐,顺子拿着香料跑进来,“二爷,前边传了话,说衙门的人来了,要见二奶奶。”
衙门……
邬玺玥有种不好的预感。
“衙门的人?说为何事了吗?”左宗宝问。
“说是因为之前封天会杀手被杀时,二奶奶也在牢里,所以想有关那日之事问问二奶奶。”
左宗宝不耐烦道:“这有什么好问的。”
“二爷,来人可是京城上差,陈知府都得礼让三分。老太太让二奶奶速去,莫让上差等急了。”
“什么上差,这么麻烦……”
邬玺玥打断道:“他人在何处,我这就去。”
“上差正在前院厅中等候。”犹豫片刻,顺子小心道:“老太太让二奶奶去见时,务必着装举止得体些。”
邬玺玥夹起块肉放进嘴里,便起身朝正屋去了,“知道了。我先去更衣。”
“周婆子!”
进门前,她朝院外喊了声,周婆子就像鬼一样飘了进来。
“二奶奶有何吩咐?”
“进来给我梳妆。”
“是。”周婆子跟随邬玺玥往正屋走。
左宗宝看了眼桌上的肉,“那还吃吗?”
“不吃了。”
邬玺玥知道来的定是昨晚那人,既然都怀疑到这儿了,那她可不敢再让自己胖下去,是时候收心应对了。
她进屋打开妹妹的陪嫁衣箱,从中挑了件肉粉色对襟的夹棉褙子,然后内搭了件米色长裙。
换上之后,周婆子不禁打量,这位二奶奶在粉色衣裙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娇嫩,竟越看她越像从前那个二奶奶了。
“哟,头回见二奶奶这么穿,还真是,真是……认不出来了。”
邬玺玥来到梳妆台前坐下,“你再给我梳个最显温柔的发髻。”
周婆子虽不知她这一大早打的什么主意,但并不敢问,只是乖乖照做。
“二奶奶放心,老奴别的不行,但这梳头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管保一会儿让二爷见了,能打心眼儿里更心疼您呢。”
不大的功夫,发髻梳好了。
邬玺玥对镜左右瞧看,果然还不错,若是睁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八成也会认为是梅儿回来了。
她又簪了些发饰,略施粉黛之后,起身出了房门。
房门再被打开时,左宗宝于烟雾中见到这仿若脱胎换骨的邬玺玥,又一次被她惊艳。
真不知她究竟还有多少面是自己未曾见过的。
他就睁眼看着她,直到她走出院子,消失在烟雾中,他才反应过来。
“不对!”
顺子不解,“二爷,怎么啦?”
“她,她不就去见个上差吗?怎么穿成那样儿了?”
“二爷,老太太吩咐的,要让二奶奶穿着得体些。”
“她那就得体吗?简直是不像话。”
左宗宝的忽然暴怒,让顺子摸不着头脑。“二爷,二奶奶那么穿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啦。你看她平日里跟我在院子里的时候,不是男装,就是胡乱穿,甚至穿着里衣就出来揍我,来个上差她反而穿成那样,她还描眉化眼了你看见没?”
顺子回想刚才出去的邬玺玥不禁点头,“二奶奶好像是和平常不太一样,变得好像未出阁的大姑娘。”
左宗宝坐不住了,他忽的站起,“我得去瞧瞧,她穿那么招摇,究竟想干什么?”
邬玺玥来到前厅,进门前特地在门前闭上眼睛回忆了一番妹妹的言谈举止,而后迈着极其不自在的碎步走入厅中。
“民妇见过上差大人。”
穆云川见有人进来,起身打量,这一身粉嫩的着装,头上珠光宝气,语气柔和,与寻常宅门内的妇人毫无分别。
“你就是左家娘子,邬氏?”
邬玺玥低着头,“正是,不知大人唤民妇而来,有何事吗?”
穆云川双手背后,开门见山道:“本官听闻,不久前封天会杀手于大牢内被杀时,邬娘子亦在其中,不知可曾见过任何可疑迹象?”
邬玺玥摇头,“陈大人当日就问过民妇,民妇确实未见到任何可疑迹象。不过,民妇记得,那几个狱吏不是已经见过凶手了吗?据说还曾画影图形,发过海捕文书。”
“那不过是几个狱吏为免责罚,胡乱编造的谎言罢了。”
邬玺玥点点头,“若连狱吏都不曾察觉凶手,那民妇一介女流又怎么会察觉呢?”
在她说话时,穆云川就一直打量她的举止,她姿态谦卑,打进门就低着头,看不清她的全貌,说话也轻声细气,并不觉得有何可疑。反倒是门外一直有人影晃动,抬眼看去好像是个公子哥儿,不知为何如此鬼祟。
“门外何人?”穆云川高声向门外问。
邬玺玥闻言回头看去,见左宗宝探头探脑,便趁机解释道:“大人莫怪,民妇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性又怕事胆小。我夫君恐是担心民妇怕生,故而跟来了。”
左宗宝在门外已经盯了会子,见穆云川长得高大魁梧,五官周正,在一身锦衣官服下显得格外有男子气概。他这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他一直自认为,论英俊,自己是举世无双,但至于这男子气嘛,似乎就差了那么一丢丢。再看自己的媳妇儿如今在这样的男人面前竟这般低眉顺眼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再听她方才一番言论,更是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怕事胆小?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也对,你是不用走门,平时都翻墙。
这种谎话亏你说得出来。
哼,看人家长得好,就装起来了?
气死我了!
穆云川点头,“原来是左家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说话?”
左宗宝晃进厅来。
他从出生就没对谁恭维过,一直都是别人哄着他。就连历任知府都看在钱的面子上对他十分客气,所以,他如今见了上差,也同样不知敬畏,只胡乱躬了躬身。“草民见过上差。”
穆云川也不在乎他的无礼,“你来的正好,本官正有些事要询问你。”
“二位坐下说话。”
三人落座后,邬玺玥仍是一副羞涩不敢抬头的模样,左宗宝心里如打翻了醋坛子。
你平日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见了他就这般唯唯诺诺了?
穆云川见左宗宝眼神清澈,从进门儿起,满心满眼都在他这媳妇身上,倒不像个能藏得住事的人。
“本官此来,一是想就之前封天会杀手一案寻找些线索,二来也是想给你们带个消息,昨天晚上,那个姓薛的掌柜已经被抓了。”
闻言,左宗宝注意力终于从邬玺玥身上收回,惊喜道:“真的吗?太好啦!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终于给抓着了。那有劳上差回去转告知府大人,请大人务必严审,还我左家一个公道。”
“这个自然。不过,二位可知衙门是如何抓到他的?”
左宗宝怔了怔,“这我哪儿知道去,当然是大人们办案神速呀。”
穆云川摇头,“是昨夜有人夜探府衙,留了封告密的书信。如此,衙门才知晓他的藏身之处。”
“告密?”左宗宝不禁寻思,会是什么人这么帮我们呢?
穆云川察言观色,“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这就更不知道了。若是知道,我们左家定会重谢他的。”
“既然此人有心帮助左家,想必与左家有关,或曾受过左家恩惠,你可能想到什么人吗?”
左宗宝为难道:“我们左家向来是乐善之家,每遇灾年皆会捐资捐物,就连我见了街上的乞丐也会施舍一些,所以,受过我家恩惠的人,到处都是,我岂能一一记住。”
“那人武功了得,并不是一般人可比。”穆云川补充道。
“武功了得……?”
左宗宝不觉朝邬玺玥瞄了眼,但很快就将眼神又收了回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见过功夫最好的,就是我们家护院了。可我们家护院要知道那姓薛的下落,肯定最先告诉我们呀,何必半夜去官府告密呢?”
“诶?不对呀,上差大人,这个告密之人算起来是有功的,虽然方法是不大妥当,可并无歹意,说不定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他身份罢了,大人怎么好像在抓他呢?”
“倒也不是,只是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说话,穆云川的目光不经意地移向邬玺玥。
左宗宝从刚才起已经开始怀疑夜探衙门的八成就是自己这高手媳妇,这时见他又朝邬玺玥看,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个就真帮不了您了。大人,您有空还是查您那封天会吧,别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
不该放的地方 ?
穆云川沉了沉眼,遂起身,“叨扰了,那本官就先走了。”
左宗宝跟着起身,客套道:“上差难得来一趟,这么快就走了吗?不留下喝杯茶再走啊。”
穆云川未理会,径直朝厅外走,左宗宝与邬玺玥随后相送。
将到门前时,穆云川握刀的这只手蓦地一松,刀应声落地。他俯身捡刀时,有意无意的抬眼,正对上邬玺玥的目光,心中不觉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