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作者:宿念执念   康熙侧臣·纳兰容若传最新章节     
    翌日。

    太和殿之上,康熙皇帝接见了噶尔丹汗本人和随他进殿的三名使者。

    噶尔丹汗不称臣、不祝大清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亦不跪,只单手置于胸前,半弯腰:“叩见皇上,皇上万安。”

    康熙皇帝僵持着寻常的脸色,道:“汗王不远前来,可是有要事要参勤于朕?”

    之所以这么问,康熙皇帝只等着对方正中下怀质问“蒙古妃子身死”之事,自己好趁机向重臣子揭露噶尔丹的贪婪、残暴和侵略之心。

    哪想噶尔丹汗竟然对后宫之事一字不问,只道:“本汗王一心为大清镇守北面大漠与草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理应获得封赏。此次带领使者来朝,乃是对大清皇帝有三请求。”

    列位臣工纷纷议论,核心皆是:

    噶尔丹汗亲自向康熙皇帝开口,想要谋夺的封号和欲将索要的东西怕是不少,看康熙皇帝的模样,只怕是没法给也不肯给。

    康熙皇帝看了一眼身后的司礼大太监,那位宦官立刻上前数步,代表大清天子道:“皇上准来者陈述请求——”

    噶尔丹汗一挺胸,半昂着头,中气十足道:

    “噶尔丹自幼在草原长大,按资历和功绩论,应得大蒙古汗王之位;此正值酷暑,草原解暑物资匮乏,牲畜饲料难储,牧民为找合适水源地而多迁,故而向大清皇帝请求拨给供需品和规让出更多游牧范围;噶尔丹至今尚未娶妻,已到适婚之龄,望皇上从爱新觉罗皇室挑选合适女子,和亲于本汗王。”

    康熙皇帝听见:自己抓着宝座扶手的双手的指关节处,发出了“咯吱咯吱”的颤怒之声。

    如果说噶尔丹汗的前两条请求还在预料之中,那么第三条就是挑衅了玄烨自己作为皇帝的底线。

    噶尔丹汗想要的和亲女子,不是从“八旗格格”里面或“汉军旗”里面选,而是堂堂言之:要娶皇家宗亲。

    ——要不是朕的公主尚小,怕是不得不被噶尔丹汗倒逼同意和亲了吧?

    ——荣妃马佳氏之女,固伦荣宪公主嗷嗷待哺,断是不可能送到噶尔丹汗身边去的。

    明珠站出来道:“启禀皇上,臣有话要说。”

    康熙皇帝强作镇定,威严一字:“准——”

    *

    明珠对噶尔丹汗慷慨陈词:

    “我大清自太宗皇帝起才定下公主婚约制度,有固伦公主先例,乃是七岁与敖汉王子班第定下婚约,十三岁下嫁辽西。固伦公主深得夫君疼爱,生下五个孩子且为大清覆灭大明做出了贡献,也使得夫君的部族至今效忠于大清。”

    “而今皇上正值青年,膝下子女个个年幼,汗王你就提出和亲的无理之举,当真是叫皇上难堪。皇上的颜面何从搁置?臣明珠请汗王三思!”

    索额图故意道:“明珠大人要是不懂形势,就千万别乱说话,还不如叫了贵公子来,好让贵公子炫一炫比你这个阿玛更厉害、更到位的话术。”

    “明珠大人,如今你这个举例,可不是给皇上一个台阶下,而是在此打了皇上的颜面,人家汗王只是提出要求,又没有叫我朝公主去漠北当人质,何处不合理?”

    明珠冷问:“照索大人看,此事应当如何应对?”

    索额图道:“臣以为,和亲之事,可以效仿太宗皇帝,定下婚约,等到公主长大再下嫁不迟,这样便换得双方和气。太宗皇帝之女,多是远嫁各部族,臣读史书,清清楚楚地记得太宗皇帝曾经说过:身为皇女,应当以‘为国做出贡献’为己任,不可任性不从旨意。”

    “索大人,你简直毫无人性,不知为臣之道,不晓忠君之本!”明珠气道,“太宗皇帝是将公主们主动下嫁,而康熙朝……却是公主被迫而嫁啊!”

    索额图却是没把明珠放在眼里,转而对康熙皇帝道:

    “皇上,噶尔丹汗亲自来朝,可见其对和亲之事的重视;噶尔丹汗敢当着我等文武之面说出‘未娶’二字,也足以见得其对我朝公主的真情。所以此事不应只看当下,皇上您更应当把目光放长远啊!一切都是为我大清着想!”

    要不是曾与爱子容若商量和预见过今日局面,明珠早就把在心中所骂之语当中众人的面和盘托出了。

    ——索额图,你真觉得自己大义的话,日后赫舍里皇后若是诞下女儿,你肯不肯把嫡公主事先定亲远嫁啊?好,即便是赫舍里皇后诞下儿子,等到嫡子长大,你肯不肯让他代替皇上去远征噶尔丹啊?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

    康熙皇帝从宝座上站起,列位臣工赶紧正色正身以待。

    众人只听见康熙皇帝对噶尔丹怒斥:

    “大蒙古汗王之位,朕意已决,不做册封;供需品拨给和游牧范围割让,朕已三思,前者应有牛羊皮草来换,后者乃是动摇边界之惑举,汗王你对大清无条件索取物资、又意图以牧民游牧为借口来侵占我大清领土,朕断断不容。”

    “而你的第三请求,更是荒谬!蒙古王妃的册立,草原自有草原的规矩和礼俗,怎可牺牲了朕的女儿的将来?你若是真的心存与大清相结姻亲之念,就应该让朕来做主与安排,朕自会选择合适的女子到你身边去共结满蒙之好。”

    岂料噶尔丹汗竟然这般回应:

    “既然皇上不舍得公主定亲下嫁,那本汗王听闻:一等公朴尔普之女官氏格格云辞与众不同,是个真性情、真飒爽、真聪慧的女子,将她指婚给本汗王如何?”

    满朝文武小声议论纷纷。

    康熙皇帝不容置否,道:“朕对官氏格格的婚事已有安排,汗王你不必想。”

    “皇上对本汗王的要求全部拒绝,可知后果?”

    见噶尔丹面带威胁之色,康熙皇帝拿出天威,道:

    “朕的天下,岂容你拿出有辱国本和颜面的条件来叫板!朕是中原之主,坐镇的是四海江山,要是连是非黑白都无法自己做主,怎称得上是明君?”

    噶尔丹抽起嘴角来笑了笑,那副姿态,就跟没把康熙皇帝的话当回事一样。

    明珠和索额图都没有说话,只将后续交给康熙皇帝来随机应变。

    康熙皇帝绕过大型仙鹤摆件,走下銮阶,来到噶尔丹面前。

    他心里清楚,这么做十分危险,万一噶尔丹随身带着匕首想要弑君,那么自己时时刻刻都可能会中招。

    然而,尊严和国力在前,不可有所退缩。

    “朕八岁登基,至今在位十四载春秋,从未见过哪个部族首领敢像噶尔丹汗你这般无礼。”

    “朕不会对漠北出兵,你也不必蓄谋反朕,咱们就看着,到最后是谁输谁赢,叫沙俄的彼得大帝和法兰西的路易十四都当个见证者:康熙皇帝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大清在一代圣主的统治下,必将国土完整、国力蒸蒸日上、国事利勤为民,不容任何乱臣贼子败坏蓝图!”

    噶尔丹汗仍旧不说话。

    他与康熙皇帝目光相交锋,两两不相服。

    一个是如日中天的漠北一霸,手下骑兵精锐,所向披靡,只等步步吞噬大清与北蒙古之间的边界线;另一个是不屈不挠的九五之尊,正值大展伟略之际,或深有筹谋、或故作声势,一心只为开创大清盛世。

    二人的交汇,注定了要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双雄的际会,注定了要演变成日后的不可估量和嗟叹天意。

    康熙皇帝勒令:“汗王,你带着你的三位手下回去吧!”

    噶尔丹沉默地用手贴胸,对康熙皇帝半鞠躬后,一挥手,带着三位亲信大步走离太和殿。

    *

    养心殿,玄烨怒气冲冲而返。

    他见纳兰坐在侧面温润,就对比鲜明冲他发泄道:“明珠和索额图,噶尔丹汗本人,没有一个叫朕顺心!”

    纳兰起身对康熙皇帝行了礼,道:“皇上把怒火发出来也好,人能够更清醒些。”

    见皇上的气稍微顺了些,纳兰问:“噶尔丹汗如今是回去了?还是继续留京?”

    玄烨往宝榻上一坐,道:“朕下令让他回去,至于他走没走或是似走还留,那要等守城的将领来回话以后,朕才知道。”

    “皇上既然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表明,也就不必对自己的今日所言懊恼、揪心、烦躁,事态的发展未必只分战或者不战,皇上只当是‘大清跟北蒙古打了场不太愉快的交道’就好。”

    “如你之前所说,朕在朝堂上与噶尔丹相互对峙之际,的的确确是双方都没有足够的理由来站住脚——想打的,想反的。”

    沉默了一阵子。

    饮了口清茶后,玄烨复气道:“这事要是被史官记录在案,就是朕这一朝的笑话。”

    “笑话倒不至于,”纳兰道,“但是皇上你要决心做个明君的话,就不能对史官的青笔多做干涉。”

    “朕——”玄烨服气,“让史官如实载册就是!”

    于是,在日后的《清圣祖仁皇帝实录》里面,便有了这般记载:

    (康熙皇帝在见噶尔丹时,双方各有一词。)

    论其终果,则帝无所赢,对方亦无所输,理之欠缺也。帝与纳兰君前后多有谈辩,盖如侧臣之言也。

    *

    在后宫众人都以为“蒙古妃额哲氏”之死即将不了了之,皇后娘娘也未受惊吓之时,那日跟慈宁宫的掌事大太监李福连李公公一同目睹了“蒙古妃额哲氏”之死的小太监常保,竟然失心疯!

    常保就跟是不受控制一般,逢人就说:

    “融贵人死的蹊跷,上一瞬我还跟干爹一同瞧见她在池子边站着,下一瞬她就掉进去死了,定是有神鬼作祟!后宫不宁,必有天罚!”

    哪想不出一日,常保也死于非命。

    共事的另一个小太监常安的说法是:

    “常保不知怎的一脚踩空,扑撞到石块,当场毙命!”

    “奴才将此事回了总管大太监顾问行顾公公,顾公公只说了四个字:‘因果报应!’奴才深以为然。”

    “夜长梦多,奴才只怕这皇宫恐怕是呆不得了,就未跟干爹打招呼,直接请了顾总管的准,明日到内务府去领遣散的钱款然后离开紫禁城,一辈子都不再回这红墙绿瓦里面了。”

    李福连吓的慌忙去太皇太后跟前请了罪,把自己当日的所见所闻都实话实说了一遍。

    “太皇太后开恩呐!”李公公连连磕头,“奴才和徒弟常保常安只是看见了融贵人的死,没看见她是怎么死的呀!”

    “李公公,你在宫中几年?你徒弟在宫中几年?”苏麻喇姑问,“你如此不经吓、如此被两个不成器的徒弟迷慌了心智,跑到老祖宗面前来自失分寸,可不是给自己揽罪吗?”

    “苏嬷嬷说的是。”李公公忽然清醒,“奴才再次给太皇太后回话,那日奴才和两个徒弟亲眼目睹融贵人自个失足落水,她的死因全在自个,跟谁都没关系!”

    “罢了。”孝庄道,“人呐,要想在后宫生存下去,就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往契合时局的方向去说,李公公,你要是想知道融贵人是怎么死的,我倒是可以说。”

    李公公慌忙摇头,“奴才不敢——”

    “老祖宗可是为你好。”苏麻喇姑道,“免得日后你也着了心魔,惶惶不可终日。”

    李公公一磕头,“奴才听太皇太后训示——”

    “融贵人会死,是皇上的安排。”

    孝庄简明扼要,“她的死因倒也好说,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样,所以她是领死而死。天子起杀戮,杀近身之人,从来不需多说理由。”

    李公公冷汗满额,一时之间竟然无从答话。

    苏麻喇姑道:“老祖宗可是把最关键的点都向李公公你做了明示,李公公你也应当好好在慈宁宫当差和为后宫息事宁人做出点有用的事来才行。”

    李公公不停地用袖口擦着额头,他心绪慌乱,唯独明白了一点:

    ——融贵人既是自尽又不是,

    ——皇上既是操刀者又是,

    这残局,说白了不是还得让人去收拾吗?

    太皇太后不方便出面,皇后娘娘没有心力去管,这既然“保全皇上名声”又要“让后宫人人心服口服”的事,还得是由暂行协理六宫之权的惠妃娘娘来处理。

    *

    午后。

    小有遮日的云翳,小暑暂消,惠妃娘娘走在花园小径上。

    远黛道:“融贵人之事未了,现在后宫各处的人,都是管不住嘴,议论的越发厉害了。”

    惠妃稳步向前,“所谓协管六宫,管的不是人言议论、也不是行端检德,而是各处的人的心思能不能都向着皇上。”

    “娘娘说的有理。说归说,斗归斗,后宫的人心都往皇上身上靠是最要紧的,娘娘管的好,便是皇上想要达到的‘家和万事兴’的目的。”

    “说白了,说与斗之间,其实为己还不是等同于为皇上吗?为了被皇上多看几眼,为了让皇上多停留一刻,嫔妃们谁不是带着私心的?只是‘私心’二字,用在她们自己身上就等于是‘对皇上无条件付出’罢了。”

    “娘娘看得过于透彻,只怕这份心思迟早也会被皇上琢明。”

    “皇上早该知道了,不然也不会将协理六宫之权暂交本宫。”

    午后果然花静,花静才能让人冷静。

    冷静方可智慧,智慧换得至上领会。

    惠妃步入一个八角亭子里小坐,安然地欣赏眼前风景。

    只是风景虽好,却少了“一双人”,若是表兄容若在,定会有词可得、画扇新题,品香共余温。

    “娘娘。”远黛轻唤,以做提醒。

    “偶尔思他,却又是寻常思他。”惠妃笑了笑。

    惠妃很快就凝神于当下,她深知:皇上的颜面得保住,事情真相得瞒住,看破的东西一概不能说破。

    要想做到这三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个人来“说平”一切。

    说者,言己之心声也,顾全大局为上,不识大体为下;

    平者,解难之行动也,泰然六宫为佳,危乱人心为败。

    巧说而摆平,二者兼得,是为最善。

    “事情可千万不能过渡到‘承担’二字上面。”惠妃向远黛道,“要是硬揪出一个‘替罪羊’来,那就是一桩比一桩冤。还好本宫想到了一个可以起作用的人。”

    “是谁?”远黛问。

    “德嫔妹妹。”惠妃清晰道。

    “娘娘的意思是?”

    “皇上最近翻德嫔的牌子的次数多,本宫仔细一想,这会不会是皇上的一种刻意暗示呢?也许德嫔真的可以作为一把开锁的钥匙,一击突破后宫当下的境遇。”

    “娘娘打算如何做?”

    *

    次日,众嫔妃一同聚在延禧宫。

    惠妃并未一人独大地坐在主位上,而是坐在侧列居前偏上的位置,端慧地对众嫔妃道:

    “各位妹妹想必都有所听闻,噶尔丹汗想与大清和亲,指定了要纳皇室宗亲为王妃,而非请求皇上将公主事先定亲后下嫁,可见其气焰嚣张。所幸是皇上都为各位妹妹着想,没有答应噶尔丹的无理要求,因此,各位妹妹都要念着皇上的恩善才是。”

    众嫔妃起身:“臣妾等谨记惠妃娘娘教诲。”

    惠妃和气道:“都请坐吧。”

    德嫔道:“惠妃娘娘,臣妾有话要说。”

    “妹妹有话直说就是。”

    惠妃思忖着,到时候让融贵人之事有所了结了,德嫔应是会按照彼此商量过的路子来走。

    “臣妾近来承宠多,心里却是没有一天不感念着皇后娘娘的。臣妾常常在皇上耳边言及后宫的姐妹之情与家和之乐,皇上听后,也没有不是夸赞六宫的。”

    “臣妾身边的人早已瞧见融贵人神智不清,时时有寻死之象,便将此事如实告知了皇上。皇上听罢,倒也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融贵人竟然死了,这原本就是责任在她的意外之事,却让一个小太监搅的后宫满是风雨,实在是无趣也不值。”

    此时,德嫔身边的宫女在主子的暗示下往前几步,跪在惠妃和众嫔妃面前,道:“奴才可以作证,融贵人死前行为谬诡,言语紊乱,对身边的下人多有无端责罚,思见皇上而不得,便违背宫归做出了巫术之事!”

    在众嫔妃惊讶的目光中,那名宫女继续道:

    “融贵人身死当日,有下人向太皇太后揭发其使用巫术勾魂圣心的错行,太皇太后便派了掌事大太监李福连李公公带着两位小太监一并去查。哪知道融贵人自己心虚,畏罪独自前往池子,就想着将巫术之物扔掉,好销毁证据。”

    “结果就是苍天有眼,恶人有恶报,她在扔东西的时候自个失足落水死了!这一幕又正好被小太监常保看见,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烦扰后宫安宁之事。”

    荣妃马佳氏问:“那小太监常保怎么在融贵人死了的当天不说实话,非要等到过后再说有的没的胡话,自己找死呢?”

    德嫔的宫女道:“回荣妃娘娘,融贵人死的时候,目击者也就李公公和常保常安三人,他们也是怕被当成幕后黑手的,为了避罪自然是不敢当下说。”

    “她说的有理。”宜妃道,“这怪力乱神之事偏偏就发生在皇后娘娘待产期间,谁敢说?巫术以小见大,不管是用在哪方面、用在谁身上、为了求得什么愿,都是后宫最忌讳的。”

    荣妃又问:“你是如何知道融贵人使用巫术来求恩宠的?”

    德嫔的宫女道:“奴才去御膳房交待给皇上准备的膳食时,听见融贵人的侍女说的。那位侍女是奴才的同乡,她的话不会有假。融贵人的巫术用具和针线,也是吩咐了那位侍女去向观德殿的法师拿的。”

    “好,”惠妃当机立断,“即刻叫人去传了法师来,叫法师当众对峙真假!”

    “惠妃娘娘何须这般急?”荣妃似乎掉进了局里,逐步相信了那宫女的措辞,“那宫女若是说谎,就是死罪,臣妾料她也不敢。所以她的话可信,融贵人叫侍女找法师借物之事属实。”

    惠妃做出了严肃神色,指着那名宫女再问:“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德嫔的宫女道:“奴才所言,句句不假。”

    惠妃便让那位宫女起来和回到主子身边,对众嫔妃道:

    “好在是噶尔丹汗没有追究此事,否则拖到现在才让真相水落石出,就是本宫的失职,皇上怪罪下来,六宫也是免不了一并担罚的。要是惊动了皇后娘娘,要皇后娘娘在身子重的时候来向皇上请求从宽以待,各位妹妹心里可是过意得去?”

    见厅内一片沉默,惠妃息事宁人道:

    “如今各位妹妹便是清楚了:融贵人之死,全是她的自我招致,怪不得任何人。本宫会叫人去回了太皇太后和皇上,这事到此为止,就结了吧!”

    众嫔妃再次起身:“臣妾等,同惠妃娘娘之意。”

    *

    等众嫔妃都散了以后,惠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被远黛扶着踏入了内室,躺靠在了近窗的长榻上。

    “宫闱就是如此,永远分不清黑白。要想结果最好,就必须找人出来磨砺话术,把罪和过错都归死者,才能让事态过去。”

    “娘娘,远黛斗胆问一句:照您看,融贵人是怎么死的?”

    “本宫看,融贵人是被皇上用计和设局杀死的,具体手法和做法,只有皇上本人知道。”

    “融贵人本就是皇上手里的一颗棋子,入宫是为了皇上的战意,赐死也是为了皇上的战意,她的可悲就在于,史册不会为她留名,只会给皇上正名。”

    “战意?皇上不是不打漠北了吗?”

    “远黛你错了。皇上不是不打漠北,只是把征战噶尔丹的时间往后挪了而已。”

    “娘娘可知道容若公子的意思?”

    “表兄的意思,一是主张皇上在后期亲征噶尔丹;二是希望那时候胤禔已经长大,可以跟随皇上一起出阵,勇战敌寇、建立军功;三是祈愿大清领土完整,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