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医，本侯说的，你可清楚？”，祈南言淡声开口问询。

    对上那双黝黑眼眸，张荣明只觉像是要被吸入一个冰冷的深渊中，那里毒蛇吐着腥红的信子，眼神冰冷，让他宛若来到死亡边缘，只需一个动作，那些蛇便会争先恐后张大嘴，露出锋利的毒牙。

    祈南言淡淡收回视线，看向书案。

    张荣明猛地喘气，紧接着就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一般，大口大口呼吸。

    星参看着突然怪异的张御医，面露不解，又看向他们家主子。

    等顺过气来后，张荣明当即答道，“下官明白。”

    祈南言点点头，“去整理自己的东西吧。”

    “下官告退。”

    祈南言目送张荣明的身影消失后，“星参，更衣，叫上卑弦，随本侯去一趟一品香。”

    “是，侯爷。”

    来到门口，卑弦驾着马车在等候，祈南言上了车后，吩咐道，“走。”

    马车不疾不徐来到一品香，这次，祈南言没坐轮椅，来到顶楼黄字号包厢，星参推开门，安岁玉早已在内等候，绿衣清新，倒是少了几分苍白的气色，添得活泼。

    见祈南言进门，安岁玉起身福了福礼，“成宁侯爷。”

    祈南言神色淡然，“安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安岁玉为他添了一杯茶后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侯爷说的可为真？您真是知道陈公子拒绝我的原因？”

    祈南言阻止星参验茶水的动作，执起茶杯浅啜了一口，不紧不慢开口，“本侯听外人说，安姑娘仅见了那陈探花一眼，便契合不舍的追着人大半年，昨日更是大庭广众之下，拿箭射陈探花，如此勇气无畏，让本侯敬佩，可本侯也好奇，为何仅一眼，安姑娘便能无视世人异样眼神，为一介男子做到如此地步？”

    安岁玉从未对外人说过他追着陈楠潜的真实原因，连对身边好姐妹也只是说一见钟情，但其实这只是占了一小部分，但面对这位才见第二面的成宁侯爷，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对方能相信她所说，她想，大抵是因为对方说能够告知她陈楠潜拒绝她的真实原因吧。

    “不知道侯爷相不相信人其实会带着记忆转世投胎的。”

    祈南言没说相不相信，反问道，“你有前世的记忆？”

    安岁玉摇摇头，眸中染上悲伤，“不算，但我有关于陈公子的记忆，我清晰记得，他在我面前死了六次，此次皆为我。”，话落蓄积的眼泪骤然掉落进茶杯，泛起阵阵涟漪。

    许是觉得失态，安岁玉拿手帕轻擦脸颊泪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岁玉无状，侯爷勿怪。”

    祈南言神色淡漠，又抛出一个问题，“安小姐只有那陈探花的记忆，且只有死亡的时候？”

    安岁玉点点头。

    “那安小姐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万一是你过于思念陈公子，而臆想出来的呢？”

    “不可能！！！”，安岁玉声音骤然高昂，很是激动，那是一种应激后下意识露出的回击状态。

    星参露出防备状态，警惕的看着安岁玉。

    祈南言倒是不在意，连神情都未变过，“安小姐勿躁，请继续说。”

    安岁玉只觉似有冷泉淌过，不安的心，因着这两句话，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下意识便想开口道歉。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祈南言在她之前开口，“安小姐不必感到抱歉，是本侯先出言不当。”

    安岁玉有些惊愕，身为御史之女，她的父亲也是朝中重臣，在参加各类宴会之时，没少听人说这位成宁侯性格阴晴不定，让他不顺心的人基本都被他杀了，却不曾想......

    而安岁玉这才后骤然惊觉，眼前这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是迫于想知道真相，而将所有抛之脑后，这会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看着对方害怕，不安的神色全写在脸上，祈南言心中失笑，还是恐惧占了上风，连他的暗抚都能破开。

    “安小姐不必担忧，众目睽睽之下，本侯进了这间包厢，自然白不会对你做什么，这次来也是想和安小姐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安岁玉也疑惑，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可图谋的，竟然能让这位成宁侯亲自出面。

    祈南言淡然一笑，“这个不着急，安小姐不妨先说未尽之言。”

    安岁玉浅浅呼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惑和不安继续说，“我之所以会如此不顾女儿家脸面跟在陈公子身后，是因为在见他的第一面时，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若是我再不抓住他，我便会永远失去他，再也找不到他”，每当想起这个，安岁玉心里总会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像是踩在薄薄的冰面上，不知道何时冰面便会破开，掉进冰冷刺骨的水中。

    祈南言垂眸看向茶杯，人类在死亡后，通常会进入地府，阳寿和阴寿全部尽了后，便会走过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迎来新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忘却前尘事，有些已经形成烙印，镌刻在灵魂的事情，哪怕是喝上一辈子的孟婆汤也忘不了，除非魂飞魄散。

    而这安岁玉就是这一类人，陈楠潜前六世的死亡给她造成了巨大冲击，形成了心魔，成了执念，烙印在魂魄中，才因此这一世她忘了前世所有，却独独记得陈楠潜的死亡，大抵是前六世知道了什么，这才让这一世的安岁玉一见陈楠潜就有强烈的失去感。

    他没兴趣去探索安岁玉是谁，但他知道每一世陈楠潜都在为她挡灾，七世，七魄，一世挡一灾，一命补一魄。

    祈南言抬头看着安岁玉，眼里多了一丝复杂，缓缓说出了其实安岁玉早就知道的结果，“他不答应你，是因为这一世的陈楠潜也命不久矣，也的确如你所想，这是你们的最后一世。”

    话音刚落，天空传来一声只有祈南言和安岁玉能够听见的炸雷，像是在警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