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后院的亭台楼阁之间点缀着生机勃勃的翠竹和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怪石堆叠在一起,突兀嶙峋,气势不凡。
怪石旁紧挨着的就是一方池塘,里面开着娉婷嫣然的荷花,菏泽下成群的鱼儿在互相追逐嬉戏。
一个约不过三岁的小男孩儿战战兢兢地蹲在地上,五六个年长他许多的孩子围堵在他的面前。
身后是身躯庞大的怪石,身前又被长兄们阻挡了去,让他无从逃脱。
“怎么了小野种,怎么不说话啊?平时在阿玛面前可不就你最能说吗?
现在装什么哑巴啊!说话啊!”
为首的男孩名叫瓜尔佳扎哈里,已经年过十二了。
他穿着锦绣精细绣工的琵琶襟马褂,内衬绣着紫竹图案青色镶边的长袍,腰间也挂着一枚翡翠玉佩和紫色香囊。
头戴着尖顶软胎镶玉瓜皮帽,一条长辫子拖在后背,脸上昂扬的姿态不乏年少轻狂的气势。
他身旁站着的是另外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三个男孩儿分别穿着绣着兰、菊、梅图案的长袍短褂,从服饰上看不出什么区别,可头顶戴的帽子镶珠品质略微残次了些。
那女娃娃站在几位哥哥的身后不圆靠前一步,身着多层滚边马褂,衣衫捻金绸缎镶边,下摆加流苏串珠等装饰。
胸前纽扣上挂着一方绣帕,精致清丽的脸上露出着急的表情。
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过来,戴在梳着旗髻的发饰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我不是野种……不是的!”
小男孩儿忽闪着快要哭出来的眼眸,小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小声喏喏地回答道。
他和另外几个孩子一样,除了年纪最小以外,身着打扮皆不是寻常百姓家所能比拟的。
更甚者他的着装打扮比那五位小阿哥和格格都更加精贵。
(清朝旗人阿哥和格格泛指少爷小姐的意思,并不是皇族的称谓。)
“哟,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跟小爷们顶嘴,你不想好啦?
要不是怕阿玛发现,小爷一定把你扔到后面的荷塘去!”
道这番话的人比扎哈里小了两个年岁的瓜尔佳耶福克熙,是府上的二阿哥。
不过他是有侧房姨母所生,位份还不如年幼许多的四阿哥瓜尔佳吉尔京。
所以他的装束也是众人中最简单的一个,不过他生性好争。
平时被其他几个阿哥挤兑就算了,可是一个外来的野种都比他过得自在,他咽不下这口气!
“二哥今天可算说对了一句话了。”
排行第三的瓜尔佳雅索卡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衣衫,斜睨了一眼老二耶福克熙。
他淡漠地继续说道,“白亦,以前小爷们念你身世可怜,阿玛只是当做一只狗把你领回来可怜几天的。
可是呢,这都赖了三年了,你还不滚出这府邸,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三哥,咱们真的要把他赶出去吗?”
向来胆小怕事的老四瓜尔佳吉尔京慌张地看了一圈四周,皱着眉头不安地问道。
“要打就打,要骂就骂。额娘等着我过去给她请安呢!
这一大早的就被你们几个喊来,感情就是为了教训这个小野种,浪费本格格的时辰。”
瓜尔佳佛拉娜是府上最受宠的一个格格,虽然不是男儿身却生的精致,性子也豪爽。
虽然佛拉娜是满族语种的海棠花的意思,可是她更像一匹倔强烈马。
白亦蹲在怪石角落,怯生生得看着眼前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很想反驳,可是不想被他们扔到荷塘里,阿玛还没有教会他游泳,他害怕。
“喂!怎么又不说话了?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嘛?没了阿玛撑腰,也不过如此而已!无趣!”
雅索卡很不耐烦地上前直接踢了白亦一脚,冷嘁了一声率先调头走了。
白亦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倒在地,小小的他还只有三岁,有时候走路都会走不稳。
雅索卡这一脚的力量并不弱,可以说是卯足了劲儿的,疼得白亦蜷缩着身子在地上呻吟不止,却不曾让自己掉下一滴眼泪。
“老三你这就走啦?要不老二咱们把他扔荷塘里算了!”
老大扎哈里见老三走了以后,挠了挠鼻子对老二挑了挑眉建议道。
“最好不过了!我早就想弄死他了,在咱们府上白吃白喝还霸占着阿玛的宠爱,弄死他一万次都不够!”
耶福克熙恶狠狠地看着白亦,咬牙切齿地附和道。
白亦听见他们要把自己给扔到荷塘里,原本就害怕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他怯懦地祈求地看着他们,“不要……不要把我扔到荷塘里……
我不会水,阿玛……阿玛还没有教我……”
“你给我闭嘴!少跟我提阿玛!恶心!
我也走了,你俩把他扔下去得了,省得待会奴才过来看见了。”
五格格佛拉娜一心着急着去给额娘请安,看看时辰也不早了。
索性丢了一句话后跑走了。
老四吉尔京挺心疼白亦的,可是怕被两个哥哥骂,纠结了半天后。
他突然转身喊道:“我好像看见阿玛了!他外出回来了。我先走了!”
老大和老二被突然吓了一跳,转过身开始左右查看。
虽然并没有看见阿玛的身影,但毕竟是小孩子,还是害怕的。
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跑开了。
吉尔京看着哥哥姐姐们都走了,走上前将小白亦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着他身上沾染了不少的灰尘,抿着唇拍了拍,轻声说道:“你快去找你的嬷嬷吧!以后阿玛不在的时候,不要一个人出来了。
还有啊,今天的事情最好不要告诉阿玛,我怕大哥他们知道了更加生气。”
他整理好白亦的衣服后,确定周围不会有什么人以后,也撒腿跑开了。
白亦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着府邸里逐渐热闹了起来后,才敢爬上石头翻到石路上。
“小祖宗啊,您这是跑哪儿去了?老奴可把你找着了。走走走,老爷外出回来了。赶紧去请安。”
老嬷嬷在府邸上找了半个圈儿了,才终于在石路上看见了白亦。
她摘下胸前别着的帕子,将白亦的脸上和身上擦干净以后,将他沉默不语的白亦抱进了怀里。
急忙忙地往前院的大堂赶去。
瓜尔佳雅哈赤是满族正白旗人,身上并且有爵位在身,文武双全的能力者。
原本旗人是不得迁徙皇族太远,可是他却使了什么办法,根治了皇帝每晚做噩梦的恶疾。
皇帝问他想要什么奖赏的时候,他提出了要搬往杭州府暂住的要求。
皇帝思虑再三,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便恩准了,并且赐了一座大宅子。
当月瓜尔佳雅哈赤便带着在京都的全部家眷搬到了杭州府。
安顿好家眷以后,他声称要外出一趟,这一趟一去表示数月有余。
回来的时候,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男婴,不哭不闹,酣睡香甜。
这个男婴被瓜尔佳雅哈赤当做了亲生孩子抚养,由于不是旗人血统,便用了瓜尔佳氏的汉人姓氏取名。
白姓,单字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