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前脚刚离开,司灼的额头上的冷汗就落了下来。
她余惊未了地盯着晔华,差点哭了出来,“你干嘛啊!那是姥姥。你把姥姥得罪了,咱们的婚礼还怎么办啊?真的是……哎呀!”
“好了!刚才不说话,这会儿挺硬气的。”
司灼的妈妈训了司灼两句,接着对晔华解释道,“姥姥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子,她的性子比较刚硬,而且习惯和其他方面的东西还保留在几十年前的那个年代,你们年轻人不理解很正常的。司司从小就害怕她姥姥,但是姥姥没有恶意的。你们别害怕。”
“没有,我爷爷奶奶以前也这样的。”落落笑哈哈地说道,很努力地在缓解气氛。
“嗯。”林烊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简单的点了点头,算是表示理解了。
司灼的爸爸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可是经历过姥姥的厉害之处的,莫名地有些同情晔华。
他挠了挠头,对晔华开口说道:“小叶啊,你也别往心里去哈!老人家嘛,咱们后辈的都要让着点。看你没吃多少,再多吃点吧!”
司灼弯腰将地上的筷子捡起来,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落落,简直快要崩溃了。
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啊,本以为姥姥会看在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对晔华手下留情了。
看来,都是她想多了。
姥姥向来铁面无私,怎么可能会轻易服软。
这一个眼神就掀起了一阵刀光剑影,若是有一天真的要摊牌说出身份的话,姥姥会不会把他们分开啊?
晚饭结束以后,大家一起把餐具饭菜都收拾干净了。
司灼的妈妈领着他们几个安排好了暂时的住宿问题。
姥姥家是两进两出的大宅子,后院主要负责生活起居。
北面的主卧室是空着的,不许任何人进去。姥姥这么多年一直住在东边的偏房里,旁边的那间住着司灼的爸爸和妈妈。
东边和西边一样,相对称着两间厢房。
老人家眼皮子底下不能太过越礼,司灼被妈妈安排了和落落睡一间,而晔华则是和林烊凑合着住在隔壁厢房。
洗漱完毕后,落落已经钻进了雕花架子大床上。
她像一个贪玩的孩子,趴在被窝里只把头露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陌生东西。
“司司,这儿可真好!睡在这里总给我一种睁眼就穿越的感觉!好羡慕你啊,从小到大就有这么阔气的宅子住。”
落落从下车的那一刻开始就对这里充满了新奇。
姥姥家至今没有通电,厢房里点的都是蜡烛,微弱的火烛摇摇晃晃着身体,照亮属于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嗯。”
司灼浅浅地应了一声,心里还是堵的难受,没有说太多话,取了一件年代已久的黑色斗篷就起身出了屋子。
“我出去透透气,你早点儿睡。”
司灼独自漫步于后院里,天已经很晚了,若不是走廊底下的灯笼照着一点儿光,她估计连路都看不清。
她停在院里的几棵桂花树下面,一阵萧瑟的冷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头发还有被大树抛弃的落叶。
司灼伸手接住了一片没有落地的叶子,手指抚摸着叶子冰冷的温度,眉眼里尽是悲伤。
“你也被抛弃了么……挺羡慕你的,知道自己不能留在大树的身边,还可以这么潇洒的离开。而我……连离开的勇气都没有……”
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还是在犹豫不决。
这个婚礼,真的要继续下去吗?
为了自己的一己自私自利为了想给自己一个美好的结局,真的不在乎虚情假意了吗?
司灼还是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简直就是拿着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在开玩笑。
她伸手,将手里的落叶松开,看着那片叶子旋转,翻腾着残缺不全的身体,最后落在了桂花树的脚下。
“即使不在了,还是愿意陪在它的身边,守着它是吗?”
一片雪白晶莹的花瓣落在了司灼的指尖,转瞬即逝,“下雪了。”
她抬起头,看着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从身边掠过,伸手,触到的只有一阵冰凉。
空气中有冰雪的味道,带着些感人的萧条。雪花挂在秃枝上,是一丝颤抖。
房檐下灯笼微弱的闪烁成为一种衬托,在自然的美丽面前,也只配成为衬托。
雪下大了,很快便在地面积起薄薄的一层。宅子坚毅的身影在冷峻的夜色中浸没,融化成一片黝黑的幻影。
雪花在空中闪烁着飘落,落在司灼的皮肤上,挣扎着地扭动了一下,无声地消失了。
“你还要站多久?孕妇不能碰冷的,跟你妈一样不懂事。”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司灼的身后传来。
司灼明显怔了一下,她收回了手,拢了拢遮住她大半个身子的黑色斗篷。
姥姥还是关心她的,只是姥姥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她太严肃了,也许这种方式她会自然一些。
司灼酝酿出了一个笑容后才转过了身子,恭敬道:“姥姥,还没睡啊?”
“年纪大了,睡不着了正常的。”
姥姥没有再说什么,径直抬起步子,朝着佛堂的方向走去。
司灼鬼使神差地离开了院子,轻手轻脚地跟在姥姥身后,一起进了祠堂。
祠堂常年都是一个模样,烛火通明,一尘不染。司灼可以肯定,这间佛堂是姥姥最注重的地方了。
姥姥跪在了神龛前的黄色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眸,虔诚地念叨着什么。
司灼也和往日一样,从来没有听懂过姥姥念的是什么经或者其他的。
她学着姥姥动作跪在了神台前,双手合十,看着神像还有列祖列宗的牌位,心里祈祷着:晚辈已入了道门,也许再祈求菩萨和列祖列宗有些不妥。
但是晚辈是真心在祈祷着的。晚辈有许多言不由衷,有许多迫不得已,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列祖列宗保佑,给晚辈指一条明路吧?
姥姥侧目,看着司灼满脸忧愁地跪拜着,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他,不是人。”
“姥姥……你,真的知道了?”
姥姥突然说话,吓坏了司灼,但是话的内容,更让司灼慌不择路。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姥姥起身点了三支香。
“上……上次落水的那天晚上……他,他被封印在一颗石头里,是我手心里的血将他救了出来,并且……并且签订了冥婚……”
司灼回答得战战兢兢,生怕会遗漏了什么,又怕说的太多姥姥会惹得姥姥不开心。
果不其然,姥姥在听见司灼的回话后,那双苍老的手开始止不住颤抖了。
她睁大了被岁月侵蚀过的眼眸,瞪着司灼追问道:“你确定他是从一块石头里出来的?”
“是啊。怎么了姥姥?”司灼的心莫名慌了起来,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天晚上石头是不是就在你的身上?”
姥姥的情绪异常激动,很是狰狞。
司灼被吓坏了,哆哆嗦嗦地跪直了身子,慌忙地解释道:“不是啊姥姥……你听我说。那天晚上玉石的确在我的身上,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的!还是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的……不过,已经迟了,晚上的时候我就被抓去……拜了堂了。”
姥姥的唇瓣颤抖,手里刚点燃的三支香还未来得及插进香炉就掉在了地上,摔断了好几截,有一支还在冒着袅袅的烟缕。
“造孽啊!造孽……造化弄人啊……”
姥姥瞬间就像老了许多一般,泪水红了她的眼眶,她摇摇欲坠地站不稳身子,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沙哑着嗓音说不出来话。
“姥姥,怎么了啊?你哪里不舒服吗?我扶你回去!”
司灼撑着地爬了起来,她扶住了姥姥的身子,担心地喊了出来。
姥姥自己撑住了桌边,对司灼摆了摆手,一副痛不欲生地模样,让人着实心疼担心。
“该来的还是来了……还是来了啊!”
“姥姥,你别这样啊!到底怎么了嘛?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现在很慌啊!”
司灼简直快要抓狂了,姥姥一直在自言自语,根本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灼儿啊,如果姥姥让你跟他分开呢,你愿意吗?”
姥姥猛然地抓住了司灼的手腕,眼神变得异常凌厉,那双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司灼,等待着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