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会越来越长。

    正午时分，太阳悬在靠南边的天空。

    一辆军绿色越野车驶入清泉市某军事基地前的操场。

    这里无人驻守，寒风中树枝落下斑驳光影，地上铺满一层黄叶。

    吱嘎！

    车辆驶入操场，车门打开，司机跳出驾驶位，转身拉开后座车门，搀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下车。

    虽已不再年轻，满脸皱纹老态，但精神还很旺盛，一双眼里似有流动的锋芒。

    他扫了眼空旷的操场，看向基地大门。

    “首长，打个电话进去吧。”

    司机兼助理，看到老者伸手解领口纽扣，不忍说道。

    “规矩定了，就要遵守，切莫因小失大。”

    老者说，解开了外套纽扣，脱下来扔在发动机盖上，

    “这不还热乎着吗，就说几句话而已，完事了正好穿着暖和。”

    老者摸了摸车前盖笑道。

    “我陪您过去。”

    助理说，也把衣服脱了。

    “别！”

    老者摆手，声音微沉道，

    “你就在这里等着。”

    助理知道自己左右不了首长的意志，看着他一件件褪去冬衣，整个人站在萧瑟的寒风里，最后只得沉沉一叹。

    老者脱完衣服，光着膀子走到基地大门前，看向头顶的摄像头。

    摄像头微微转动，显出淡淡红光。

    不多时，基地大门打开，同样光着膀子的赵先方走出。

    他身后跟着两名士兵。

    “去检查一下。”

    赵先方说。

    两名士兵小跑到越野车前，对司机，以及那辆车里里外外检查，惹的助理怒目相视。

    最后什么也没发现。

    不可能藏着第三人。

    虽然知道车辆进入这座山前，肯定接受过更严格的检查了。

    但亲自确认一番，赵先方才放心。

    对此，老者并没有意见。

    “首长，这边说话。”

    赵先方指了指操场开阔处，阳光完全照射到的地方。

    周围几十米没有障碍物，没可能藏人偷听。

    老者跟赵先方走过去，在阳光中站定。

    但说话的时候，还是害怕别人听了去，压低了声音：

    “小赵，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以前就没发现，折磨人的事情你也擅长啊。”

    老者搓着膀子说，身体隐隐发抖。

    赵先方走到他身前，用身体挡住风，尊敬道：

    “薛爷爷，还是说正事吧。”

    “还是老喽，”

    薛姓老者叹息，然后正色道，

    “之前打电话问你，你说不合适，现在面对面，你老实说，打算怎么安置他。”

    太阳会消失的。

    赵先方道：“任意一个堡垒城市。”

    “到底哪一个？”

    薛姓老者蹙眉，“另外，最佳的建设时间只有短短三年，按照目前进度，三年时间初期工程很难全部完工，到时候十几亿人，我们不干预，你能保证玩家入住？

    他可是天天玩游戏，不可能参与任何建设，入住优先级不会太高！”

    赵先方沉默一瞬，说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

    “直不了呢？”

    老者眉毛一竖，身子也不抖了，斥道，

    “你还年轻，雷厉风行，心思缜密是好事，但许多事情都需要提前准备，不能赌！

    如今搞建设如火如荼，许多事情在忙，许多规则还没定下，有漏子可以钻。如果要做些什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赵先方：“薛爷爷的意思是……”

    薛姓老者看着赵先方的眼睛，与他对视，嗤笑道：

    “你鬼点子多，恐怕搞了不知道几个替身……但你还是不够心狠……玩家的生命关乎整个文明兴衰，甚至种族存亡，一个清泉市就值得他冒险离开？”

    噔噔！

    闻听此言，赵先方神情惊骇，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与老者的距离。

    见到他的反应，老者轻轻摇头，道：

    “看来被我猜中了，你自始至终都没真正把玩家保护起来……放心，我只是熟悉你个人，猜的，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

    我这把老骨头，如果没这档子事，如今已经退休，颐养天年了。”

    赵先方缓了口气：

    “薛爷爷……”

    老者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我只是来见见你，未来一切还要交给你们年轻人，漫长看不到光明的道路，我这心里其实非常绝望。但看见你的意志依旧坚定顽强，我就放心了。”

    “我……”

    老者附耳靠近，打断他道：

    “只有水足够浑，甚至一直浑下去，鱼才能藏住，爷爷再帮你做一些事吧。”

    说完，老者转身大步走开，回到越野车前，在助理帮助下哆哆嗦嗦穿上衣服。

    而后上车，转弯，急速驶离操场。

    ……

    新武都市，即堡垒城市，选址在武都西边，

    处于仙桃、潜江、监利、洪湖之间，一片广袤农田中。

    早在两个月前，周边村镇居民便已搬迁撤离，临时安置。

    而后工程队入驻，平整地面、道路，运送各种大型器械，建筑材料。

    徐阳参军，进入第42建筑军团。

    该军团承担建设新武都市的主力，军团人数达两百万人！

    预计未来几个月内满编。

    徐阳经过两星期集训，立刻投入战场。

    他有驾照，参军前开卡车为生，到了部队重操旧业，从火车站运送物料至新武都。

    此时，他正跟在一位战友的卡车之后，道路畅通无阻，除开必要弯道，几乎不用踩下刹车，直到目的地，车一停，立刻换上旁边的空车再出发。

    通过后视镜回望工地，各种机械扬起滚滚烟尘，一些地方冲起浓郁黑烟，现在根本不在意环境污染。

    工地用水从旁边东荆河抽取，污水更直接排入……

    李前说的都是真的。

    进入工地后，徐阳清楚感觉到一股紧迫感，

    从上层军官，一级级传递下来，作业日夜不休，全天候进行。

    来回跑了十三趟，把车停下，徐阳歇了五分钟，期间一名夜班士兵从他手里拿过钥匙，跳上驾驶位把车开走。

    人歇车不歇。

    徐阳和几位战友结伴一起，坐上运兵大巴，前往不远的营地休整。

    “你说国家要修个什么样的新武都，这几天我们运送的物料就没停过，我看旁边还在铺铁轨呢，要把火车直接开进工地里去啊！”

    几人坐在车上闲谈起来。

    他们毕竟没经过长久训练，好奇心颇重。

    “我听排长说，他也不知道要建成什么样，但指挥部的工程师用电脑指挥，效率比以前搞建设高了十倍！”

    徐阳看着几名战友说说笑笑，心情颇沉重。

    “老徐，你是大学生，说说多久新武都能建成？”

    一人靠了靠他肩膀。

    “……三年吧。”徐阳道。

    官方宣传的，一期工程三年内完成。

    但亲临现场，看着浩浩荡荡的工地，很难相信三年可以建好。

    “太快了！最后肯定各种延误。”

    几人都不信，

    “光是地基，估计一两公里啊。”

    “大兴机场4公里长。”

    徐阳：“是啊，大兴机场也才修了八九年，我们这么多人，用不了八九年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