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翎开口道：“玄悲，若是这些事情当真属实，你报官便是，何必自己出手，破了这佛门杀戒？况且你还并没有行使这审判他人罪责的权力。”

    玄悲声音不见喜怒，将慈定拨到一旁，再次擦了擦戒刀，走向下一位僧人，口中回答道：“贫僧早就破了戒了，我所修所谓小乘佛法，专修己身，不管他人，原本贫僧自当没看见，继续修我那小乘佛法，积德行善，了却这一生。”

    杨翎奇道：“那你为何又选择将这些僧人尽皆诛杀？”

    玄悲停下脚步，看向观世音菩萨，眼神中有了些许复杂，更多的是无奈和释然：“见过观世音菩萨，或者说，师妹？”

    观音一时没能维持住自己一直以来的端庄沉稳，颤声道：“你，师兄，您恢复记忆了？”

    玄悲小小，眼眸中多了些凄苦：“还要感谢师妹度化之恩，不过此生怕是无缘了，还是称呼你为大士吧。

    在我破戒之时，天道的红莲业火已然将我的胎中之谜灼烧殆尽，我已然知晓我的身世和经历，也知晓了师尊的布置。

    不过这一世，这些事情已然是过眼云烟，咱们还是说当下吧。

    大士，我本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六根清净专修几身，不愿去掺合那些蝇营狗苟污秽俗世。我这第九世原本不应该有大乘佛法传来，你又缘何逼我？”

    观音每听玄悲说出一句，白袍下的娇躯就微微震动一下，但多年苦修她早已能斩断杂念，轻声道：“既然师兄有了记忆，无论多少轮回都是贫僧的师兄，这次天地间有了变故，不得已师尊让贫僧前来提前开启取经之路。

    没想到，竟然让师兄九世修行功亏一篑。”

    玄悲刚要开口，杨翎将这一对师兄妹的交流打断：“玄悲，朕不管你曾将是什么身份，既然转世投胎便应当遵守我大黎律法，你知道这些事情为何不报官？朕再重复一遍，你并没有执行惩戒的权力！”

    玄悲轻叹一声，有些无奈，但不减眉宇间的坚定：“贫僧今日之事，只不过是贫僧一意孤行，无论后人说贫僧是正是邪，是佛是魔，都无所谓了。

    况且陛下是不是忘了，大黎初立之时，先帝就有规定，毁谤僧人者断臂。

    虽然陛下废除了这一条例，可已然不曾追究前朝之时这些僧众犯下的罪孽，况且还给予了僧人免死一次的权力。

    贫僧就是报官又有何用？今日既然贫僧破了这杀戒，索性杀他个痛快。”

    一席话说的杨翎沉默许久，默默看着玄悲走向下一个僧人。

    整个广场很是安静，只有玄悲的声音响彻天际：“慈明，亦是慈元的师弟，前朝本是一采花恶贼，不知坏了多少女子的清白之身。

    后大黎立国，他被内侯官追的走投无路，躲进无漏寺中，我那所谓师祖看他很是富有，又精通武艺，便度化了他。

    此人在无漏寺中亦是恶行不减，假借送子观音的名号，在寺中骗那前来求子的女信众交欢，不从就强行威逼。并且不止自己如此，还纠结一些淫僧一同做这苟且之事。”

    听到这，观音无瑕的面容上怒意勃发，她实在想不到竟然有如此肮脏污秽之事存在。

    说到这，玄悲抬头看了一眼明显很是盛怒的观世音菩萨，淡淡道：“大士，你莫要如此看着他，你的跟脚，行径可还没资格鄙视这慈明和尚，只是贫僧只想了解这一世因果罢了。”

    观音听完此话，嘴唇嗡动，但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就在玄悲举起戒刀就要下手时，杨翎梦然开口道：“住手！玄悲，现在你放下戒刀，朕会做主将这些犯案的贼子全部诛杀！

    而你只要所言属实，能通过大黎宝镜的验证，就还尚有回旋的余地！”

    玄悲笑着一刀将慈明再次诛杀，开口道：“多谢陛下美意，今日既然做了此事，贫僧早就报了死志。

    还请陛下知晓，无论是佛门还是其他任何事物，保护成了免死，就生出了罪恶。

    没有了死亡的震慑，心存恶念之人不知会做出什么恶事来。

    都说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简直要将贫僧肚皮笑破。

    他们若是成佛了，冤死的亡魂算什么？难道还要感怀他们曾经作为垫脚石的功德吗？就算能平反，又有何意义呢？

    还未度几，又如何有资格度人？大乘佛法，简直可笑！”

    此时他的一袭僧衣已然被染成纯粹的红色，甚至向地上淌下血滴，他手持这戒刀站在那里，苍白的面孔上也多了一丝血迹和一丝歇斯底里。

    一时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佛陀派往人间清剿罪恶的使者还是自那三十三重阿鼻地狱中爬上来的邪魔！

    洛黎似乎也被震撼到了，主动靠近齐紫书，在他耳边喃喃道：“你说，这玄悲是佛还是魔？”

    齐紫书不知哪里来的福至心灵，开口吐出两字：“是人。”

    “轰隆”一声，爆炸声在他的识海中响起，太上皇庭上景玉经陡然自转，他终是想明白了，无论如何变化，皮囊为何，永远都无法真正化为那物。

    只因，永远是那一颗人心！

    人，矛盾而又统一，善恶并存，阴阳相生，无论变化成万事万物，心中所思所想终归不会改变。

    悟到了这一层，齐紫书原本薄薄的境界屏障轰然破碎，一举突破到了外景境界。

    可他并没有突破的喜悦，只觉得一股冲动自心中涌出，不吐不快，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洛黎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瞪大了一双美眸，还没等她发问，却见杨翎竟然取出轩辕剑，一剑斩向站在血泊中的玄悲！

    可哪怕是轩辕剑的剑芒都无法靠近玄悲，就被他周身冒出的红莲业火焚烧殆尽。

    玄悲这才反应过来，轻笑道：“不劳陛下费力，做完这一切，红莲业火自会将贫僧一同吞噬，这也是贫僧和天道换取红莲业火的条件之一。

    而在这之前，除非圣人驾临，否则没有人可以阻止贫僧杀戮下去。”

    说罢，玄悲一边细数剩下一十九名僧人的罪行，一边一刀一个将其尽数了结。

    周遭的围观者从一开始的神色各异到后来的开始拍手叫好，可如今真正看到玄悲如此果决狠辣的杀戮景象，却又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