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承乾不但作死,他也找死。
当李世民给他指定的那些儒名臣,王佐之才,无法满足他争权夺利的阴谋诡计时,他开始黑化,并且再不回头。
他竟然准备武力谋反。
他先准备试下水,先尝试一道开胃小菜,叫杀鸡骇猴。
那就是先养几个刺客,修理自己看不顺眼,老是跟自己对着干的人。
但李承乾实在不是一个人才,正道不走,歪门邪道,也不在行,就连搞搞暗杀这种事情,他也玩不转。
李承乾策划了两次暗杀行动,都以彻底的失败收场。
第一个遭殃的人,是太子府左庶子于志宁。
李承乾可谓进退失度,阴谋第一刀,先斩自己家的人。
于志宁是李世民给他指定的佐命大臣,竟然也被他列入暗杀名单。
纥干承基就是参与暗杀的两个刺客之一,但当他们潜入于志宁的家中,准备开干时,却发现于志宁家徒四壁,既清且苦,还有重名于世。
出于尊敬,或者出于对李世民的畏惧,刺客竟然空手而归,没有得逞。
于志宁侥幸捡回一条命。
但纥干承基竟然没被追责或自杀,于此可见,太子李承乾虽然蓄养刺客,却不知其中的精义。
刺客即死士,刺客不能有自我的意识。
以任务为唯一目的,不是暗杀对象死,就是自己死。
一次失败的暗杀行动之后,李承乾又准备开始启用纥干承基,第二次暗杀行动开始。
真像是玩游戏。
这次的暗杀对象是魏王李泰。
当李承乾发现,魏王李泰似乎占据上风时,他的心乱了,为了永绝后患,他准备实施斩首行动,直接从肉体上消灭李泰,永绝后患。
这种智商,很难想象是大唐的太子,更像是养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不知世事艰难,过于理想化的纨绔子弟的想法。
大概和他的五弟齐王李祐有得一拼。
这大概也许是历代开国皇帝,大都英明神武,而后继者乏人,甚至出现弱智的原因。
脱离了实际的生活,双眼再看不到真实的世界,自以为高深,违反常识,贻人笑柄于千秋万载。
“何不食肉糜?”
这是一句讽刺晋惠帝的话,但于晋惠帝而言,当日当时,他确实认为“食肉糜”就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
出发点真心而善良,但真的无益于事,也无益于世。
不要迷信权威,更不要被表面的假象给迷惑,即使身居高位,学富五车,如果脱离常识,信口雌黄,也一文不值。
更可能成为千秋罪人。
坏的人,自然被人痛恨,但蠢的人,又不知自己真正愚蠢的人,正如晋惠帝,就更可怜而可恨。
既蠢且坏的人,更让人深恶痛绝。
正如不要迷信纥干承基的刺客身份,他是刺客专家,也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水的专家,也是带给主人最大灾难的专家。
他获得了一个名留青史的名誉:“砖家”。
纥干承基,是中国历史“砖家”之始,也开了后世“砖家”的滥觞。
但太子交待的事情,纥干承基想不想干,都必须要干。
但刺杀李泰一事,竟然又不了了之。
两击不中,可一不可再,可二不可三,纥干承基终于给他的主人李承乾,,带来了灭顶之灾。
很难相信,太子李承乾会对一个刺客掏心掏肺,会将关系自己安危和生命的大事和一个底层的小人交流。
有一次,李承乾指着自己的东宫,大言不惭地对纥干承基说:“我西畔宫墙,去大内正可二十步来耳,此间大亲近,岂可并齐王(李祐)乎?”
显然,太子李承乾认为自己比齐王李祐造反的条件要优胜很多。
这当然是大逆不道的公开确凿的谋反罪行。
这也成为纥干承基的救命稻草。
为了减免自己勾通交结齐王李祐的罪行,纥干承基在狱中,终于将李承乾的这些隐密,一古脑儿,和盘托出。
这是天大的丑闻,也是唐朝政治史上的地震。
李世民在经历了痛苦不堪的自责之后,立即清醒过来,恢复他在战场之上的杀伐果决。
他知道,如果李承乾准备谋反,那李唐朝廷之中,必然还有强援。
他虽然痛心,但必须痛定思痛,打好这一仗,也打赢这一仗,他绝对不能输。
就如同他在战场之上,从未失败过。
李世民动作神速。
他立即组建了李唐朝廷之中最高规格的审判团队。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八大宰相级别的元老们,战战兢兢地接受了勘验的任务。
但非常吊诡的是,李世民一朝,老资格的宰相侯君集却被摒弃于这个审判团队之外,这为即将开始的审理,蒙上了一层既神秘,又诡异的气氛。
处于父子君臣之间,又是谋反这种十恶不赦之案,很难让人轻装上阵。
审判团很快得出结论,李承乾谋反案件,证据清晰,理由充分,是一个铁案。
毫无疑问,李承乾不是一个单独的战士,顺藤摸瓜,拨出萝卜带出泥,在朝中大臣之中,必定会揪出几条大鱼。
侯君集首当其冲。
其实侯君被集牵扯进李承乾谋反一案,李世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因为张亮早就在李世民面前参了侯君集一本,说他有不臣之心,但李世民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想等待证据确凿时收网。
现在该收网了。
但这种结果,于李世民而言,伤心痛苦失望愤恨,或许兼而有之吧。
他以国士对待侯君集,但侯君集却辜负了他的期望,这一世君臣,终是不能善终。
也许生命之中早有定数,每个人,不过只是完成他自己的剧本而已。
侯君集的剧本要接近尾声了。
自从攻灭高昌,拓地千里,轰轰烈烈回朝,却被弹劾下狱之后,侯君集心生怨望已久。
贞观十七年,他的老朋友,也是老战友张亮上任洛阳都督。
洛阳虽然是大城,也是中原的中心,但毕竟远离长安的权力中心,也远离李世民身边,本身就低人一等,大体被权力中枢边缘化了。
作为李世民秦王府的嫡系旧人,也是李唐王朝的元老功臣,张亮的心中难免有些不平。
侯君集准确把握到张亮不甘之心,有心激怒他,便语带不善,心存挑唆地说:“何为见排?”
意思是谁把你排挤到洛阳去了呢?
张亮毫不客气地说:“是公(侯君集)见排,更欲谁冤?”
侯君集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见气氛已达到了,就说出了心底话:“我平一国来,逢屋许大嗔,何能抑排!”
显然,这是直接抒发对李世民的不满了。
侯君集见话已说到此处,颇有不吐不快的想法,便攘起袖子,大声说:“郁郁不可活,公能反乎?当与公反耳。”
但侯君集看错了张亮,张亮或者有不臣之心,却似乎不想搅和侯君集这趟混水,或者他也怀疑是侯君集的试探之语。
这件事情,有个不太美好的结局。
张亮将侯君集的原话,原封不动地向李世民检举报告。
李世民心中大痛,他于侯君集,委实已仁至义尽,虽然侯君集才能远不如李靖,但在李世民一朝,侯君集的份量要过过于李靖。
即使李世民从中牵线,还让侯君集学兵法于李靖,他对侯君集的恩宠,也远远超过李靖。
因为,在本心上,在本质上,他李世民已经将侯君集视为自己的心腹,是自己的人。
而在贞观一朝中,侯君集已经掌控最重要的吏部和兵部,达十三年之久,自己一番苦心,终于是错付了。
李世民心中虽痛,却并不慌乱,更没失去理智。
他平静地对张亮说:“卿与君集俱是功臣,君集独以语卿,无人闻见,若以属吏,君集必言无此。两人相证,事未可知。”
李世民并未追究此事,或者他私心深处,依然希望侯君集只是怨望,而不是造反。
或许侯君集可以回头,才可以成全这一世君臣缘份。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李世民收藏住自己的怒火和不满,对待侯君集依然如初,并且,在绘图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时,侯君集也高居前列。
但人的命运,早有定数。
侯君集并没有体会到李世民的深心,反而囿于成见,在怨望之路上,越走越远,终于不能回头。
他虽然咎由自取,却也是栽在自己人手中。
侯君集被他的女婿贺兰楚石,扯进了李承乾的太子集团。
当时贺兰楚石是李承乾的千牛卫,因为他的关系,李承乾得以和侯君集结成联盟,多次向他请问自安之术。
侯君集是个真正的阴谋家,他知道即使自己起兵,但对手是战无不胜的李世民,不见得有百分之百的机会成功。
但如果借助太子的力量,先将李世民拉下马,再进行下一步的大计,就有很大的成功希望。
侯君集有理由这么自信,他认为李承乾以太子身份虽然有可能成功,但其为人暗劣,根本就没有治国之才,也没有治国之福。
只要扳倒李世民,再对付李承乾,不过是手到擒来。
于是,他假意全力支持李承乾的谋反大计,将自己双手高举,对着李承乾宣誓效忠说:“此好手,当为用之。”
但侯君集毕竟不是一个天生的阴谋家,更不是一个无耻的政客,他心中有愧,心内不安,难免郁结于心,发之于外。
他反常的行为,引发了他老婆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