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军第一次遭遇失败。
在车我真山的战斗中,隋军欺负吐谷浑兵少,前锋张定和竟然不披铠甲,冲锋陷阵,被吐谷浑伏兵射杀。
但这并不能改变战局的走向,这股隋军的次将柳开建,接过指挥权后,轻松击杀吐谷浑几百战士。
但伏允的目的达到。
吐谷浑名王拖住隋军主力,已经为伏允赢得足够的逃跑时间。
再坚持战斗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吐谷浑名王率领部落十万男女投降隋朝。
隋军如梦方醒,此战最主要的目标人物,竟然从天罗地网中悄然溜走。
伏允没有伏法,就很可能东山再起,这次战役,也很难说是彻底成功。
穷寇必追。
杨广没有犹豫,他下达了追击到底的命令。
事实证明,在流动中作战的伏允,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和影响力。
他刚跳出隋军的包围圈,立即聚齐了一支有足够战力的军队,并且,击杀了追击他的隋军大将梁默和李琼。
但隋朝的军力,让伏允望而兴叹。
一军灭,更多的军队尾随而来。
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绝,后继追击伏允的军队,一路之上,紧追不舍。
战争就是一种消耗战,几次战斗之后,伏允的实力不断被消耗,且战且走之际,隋军已经追蹑伏允,到了吐谷浑的王城。
伏俟城,遥遥在望,但伏允已是强弩之末。
伏允遥看那矗立的王城,他知道,很长时间之内,那将再也不是他的家。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伏允梦想再象往日一般,当对手退却之后,他还是吐谷浑永远的王。
但现在,伏允只能如上次一般,再次率领心腹,拍马逃往偏远地区党项的地盘,寻求庇护。
吐谷浑之战基本结束。
杨广来真的。
他在吐谷浑的故地设置了西海,河源,鄯善,且沫四郡。
这四个郡,实际上包括了原吐谷浑的领地,作为一个国家的吐谷浑,事实上已经灭亡了。
“其故地皆空,……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皆为隋有。置郡县镇戍,发天下轻罪徙居之。”
杨广将吐谷浑纳入了隋朝的版图。
这是不世之功,是杨广时代全盛的武功,对于青海地区实际上的郡县统治,其意义非常深远。
后世都将在杨广的肩膀上,看得更高,而望得更远。
杨广除了吞并吐谷浑的土地,迁徙汉族居民,入驻其地戍守外,为了加强统治,他还开展了传统的屯田活动。
这是一种军政合一的制度。
这是必要的手段。
因为,吐谷浑地广人稀,物产较少,所迁汉族居民,又不能像原住民一般,靠游牧养活自己。
这出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如何养活,并且保护,迁徙过来的汉族居民。
这关系到一个最重要的命题,土地占领之后,能不能立得住脚。
从游牧转向农耕,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如果想继续维持对青海的统治,就需要隋朝的邻近青海的诸郡,运输粮食才能支撑,但这同样引起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因为交通不便,道里悬远,途中寇盗纵横,死亡相继。
长此以往,就成了隋朝的巨大负担,西方吐谷浑四郡,迅速消耗掉隋朝邻近几个郡的精力和财力。
可以想见,吐谷浑的残存势力,必然就地转化成为马贼,对于他们化整为零,来去如风的作战方式,隋朝统治者非常头痛。
在没有彻底解决这一问题前,引发的直接后果是,隋朝在青海的统治基础非常薄弱。
这可以从一件事情得到印证。
当时,隋朝对吐谷浑的统治实施了二手准备,用了二套并行的方案,其中一个方案是对于原住民,实行以夷制夷。
在隋朝的都城大兴城,吐谷浑在隋朝有一个人质。
那就是伏允的儿子慕容顺,按照惯例,在吐谷浑灭国之后,杨广要扶植一个傀儡政权,于是,杨广封慕容顺为吐谷浑王。
为了增强其实力,让其顺利统治吐谷浑,杨广以降隋的吐谷浑大宝王尼洛周为辅相,派兵送他们出玉门,去统领吐谷浑的原住民。
但这个政策遭到彻底的失败。
因为,尼洛周还没有达到吐谷浑故地时,竟然被他的部下杀死了。
慕容顺久居隋都大兴,远离吐谷浑故地,势单力薄,也不得民心,他已无力再西进统领吐谷浑余众。
可以想见,由隋朝册立的傀儡王,并不能让吐谷浑民众心服,他们降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在他们族内,还有强大的反隋力量,这需要更彻底的征服,隋朝才能顺利经营这片土地。
但终杨广一朝,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种光荣,要留待以后的李唐王朝,他们将继写辉煌。
当吐谷浑事实上被灭亡后,杨广进行他此行的第二项任务。
那就是张掖之会。
这是裴矩的高光时刻,也成就了他的传奇。
裴矩在张掖搭建了一个国际化的舞台,让杨广成了这个舞台的中心。
裴矩多年经营西域,现在已经到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他抓住了事件的核心,西域诸国,处于东方的隋朝和西方的波斯,大食的中间地带。
这是地利,东西二地,遥隔万里,音讯语言,物产不相联通,他们作为中间地区和中间代理人,就能赢得巨大的利益。
他们天生就是一流的商人,他们有一个整体名字,叫西域胡商。
这来自于他们对于东西方之间贸易的热情和投入,他们对于利益的追求,更大于政治的需求,西域诸国本质上是商业型的社会,一切以经济利益为纽带。
因而,他们尊奉强权,必须依靠区域性的大国,才能保证其经济社会的有序进行。
自从汉武帝时代,张骞凿通西域以来,西域早就和中原颇有交通,随着东西贸易的发展,西域的胡商,在东方世界和西方世界之间架起了桥梁。
西域的花花世界,光怪陆离的传世珍宝,奇技淫巧的工艺,深深地吸引了杨广。
他对所有这些未知的世界,有着艺术家迷恋般的执着和热切的探索欲望。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自居天下第一,自认是世界中心,杨广的膨胀感和狂妄表现欲望,让他深陷泥淖。
他是大隋的天子,居天下之中,对于那些几千户家庭,就组成一个国家的西域群国,他有一种盲目自大,不可一世的心态。
他就像是一个家财万贯的主人,以炫富斗狠般的心态,想让世界拜倒在他的脚下,这注定从一开始,他就非理性地制定了对待西域诸国的政策。
他将享受万国来朝,臣服脚下的虚荣。
并且,这种盲目的夸示,似乎成了一种传统,对后世影响深远。
其实,杨广忽视了,西域诸国,本质上只是一种商业型社会。
在商言商,商人重利。
杨广没有以经济的眼光考虑这个纯粹的经济问题,更多地夹杂了政治上的诉求。
杨广在和西域诸国的生意场上,败下阵来,虽然他做为大国的天子,享受了可怜可悲的少得可怜的自尊。
盲目地夸示,意味着他将在错误的路线上越走越远,并且无法自拨。
张掖之会,是一场杨广的个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