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形势一片大好。
事实上,李渊此时早已成为唐朝的开国皇帝,他就是唐高祖。
这是必然的结果。
太原起兵,名义上是尊隋,但李渊本人都说过,那不过是掩耳盗钟而已。
入主长安之后,李渊并没有着急称帝,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切似乎都是被设计好,李渊没有等待多久,那个时间点就出现了。
隋朝的太上皇杨广在江都被宇文化及和一众骁果给弑逆了。
杨隋一朝实质上已经灭亡。
因为杨广留在长安和洛阳的二个孙子,无法继承帝国的政治遗产,他们也将很快步杨广的后尘。
李渊先声夺人,他立即废了隋恭帝(代王杨侑)。
这名字其实并不吉利,代者,替代也。
从名字可以明显看出,他只不过是代替李渊在前台做了一段时间的吉祥物而已,并且,他本人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
真是天道好轮回。
当年杨坚篡周立隋,在长安城中欺负北周的孤儿寡母,怎么也想不到,报应这么快就落到他的曾孙身上。
但李渊并没有多愁善感,他遵循了中国历史上权臣必须遵循的一套程序之后,正式建国号为唐,是为唐高祖。
他比杨坚稍微仁慈些,或者说,他面临的执政环境,远比杨坚要好,在对待前朝王室的手段上,李渊和杨坚相比,也有明显的差别。
杨坚奉行斩草除根的雷霆手段,将北周宇文皇族,全部诛灭。
虽然残酷,但以杨坚未建尺寸之功,矫诏辅政而上位的方式,以及他上位之后,混乱的政治局面而言,彻底铲除宇文皇族,以绝天下人之望,又是必须的。
但李渊却有足够的包容空间。
杨隋已经失尽人心,并且杨广一死,朝野之间,对杨隋的信仰立即崩塌,已是树倒猢狲散。
普天之下,想要再找出几个真心效忠杨隋的,已经屈指可数。
于是,李渊虽然逼迫代王杨侑禅让给自己,却没有立即从肉体上消灭他。
相反,出于政治的需要,李渊需要和旧隋朝官吏层保持至少表面上的融洽,而立即处死代王杨侑,显然并不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于是,李渊稍显温情,杨侑被封为酅国公,幽禁于长安。
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在李渊即位的第二年,杨侑年纪轻轻,就一病而死。
按照李渊的执政风格和惯例,杨侑的病死,大概率和李渊脱不了干系。
但个人的命运,在历史长河之中,渺小如沧海一粟,一个人的死亡,微不足道,激不起半点浪花。
这个现实世界,主宰是李渊。
他实行了军事征伐和政治招抚二种手段,来稳定大唐帝国的局势。
他这二手都抓,二手都要硬的政策,大获成功。
向西,他解决了二个独立的割据政权,西秦薛举和西凉李轨被消灭,让他获得了战略纵深,同时,又免去了后顾之忧。
而他的招抚政策,四面开花之下,一路顺风顺水。
自李渊进入关中,入主长安开始,关中大地,原隋朝官吏和各地豪强望风而附,归者如流。
李渊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全部接收了杨隋在关中的力量,这足以让李渊有逐鹿天下的资本。
并且,李渊是政治长才,他长袖善舞,很早就开始经略四方。
他主要的招抚对象在南方。
传统上,关中之所以被称为帝王都,除了八百里秦川,民风剽悍,物产丰饶之外,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大后方,是被称之为天府之国的蜀中大地。
蜀中虽富,但却有一个弱点,限于自身的地理位置和地形,偏安有望,争天下却嫌不足。
因而,蜀中各方势力,会在中原大乱时,保持相对的独立,一旦中原出现真正的真命天子,他们将表示臣服中央政权。
现在,李渊成了真正的天选之子,这种情势让李渊的招抚非常顺利。
汉中李袭誉接受李渊的官职,和李渊合流。
而李渊派出的山南招慰大使李孝恭,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李孝恭是李渊家族另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他一战击破朱粲。
朱粲是个杀人魔王,同时也是吃人魔王。
隋末群雄,苦隋久矣,他们大都来自于社会底层,对于隋朝官吏,有着天然的切齿痛恨。
因而,当他们得势之时,对于旧隋官僚,无分善恶,诛杀无赦。
这些反抗军,大都对于下层老百姓,还能保持一种同病相怜的观感。
但朱粲不同,他是来者不拒,一视同仁地将他们制作成干粮,随军而行。
李孝恭属下的将领们一致说;“此食人贼也,为害实深,请坑之。”
朱粲当然死有余辜,但李孝恭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此行的目的有二个字“招慰”。
他不能着眼于一地一城一人的得失,他需要经营南方整个的政局。
于是,他明确拒绝道:“不可!自此以东,皆为寇境,若闻此事,岂有来降者乎?”
李孝恭违心地将他们全部释放,各地雄豪,看到朱粲如此恶贯满盈之辈,都可以保命全身,心中大定。
李孝恭书檄所至,他们全部都表示愿意投降唐朝。
但李孝恭处理朱粲事件,也是一把双刃剑,诛恶不尽,在一定的条件下,必然春风吹又生。
在不久的将来,朱粲还会继续他本色的出演。
在此之前,巴蜀之地,已经全部倒向李渊。
至此,李唐的战略优势完全确立,西、南、北三面暂时都建立了一个稍微稳定的势力范围。
东方的山东之地,那才是李渊的终极目标。
李渊和北方突厥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双方度过了蜜月期后,忽然发现,他们已直接变成了敌对关系,必有一战。
这印证了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李唐与突厥关系的断裂,起因于利益的转换。
突厥当时正值巅峰,是整个亚洲的霸主,他们对中原各割据政权的态度非常明确。
即扶植每一个割据势力称王称霸,但不让任何一家坐大。
这符合突厥的最大利益,只有对手弱小而分散,才能有求于他们,突厥才可立于不败之地,取得最大的利益。
就如同在北周北齐分裂对抗时,那是突厥另一段高光时期,周齐二国,为了吞并对方,争先恐后贿赂突厥佗钵可汗。
这让他志得意满地说:“我在南两儿(北周与北齐)常孝顺,何患贫也。”
显然,现在处罗可汗想恢复昔日突厥的荣光,也同样懂得利用中原各政权的矛盾。
这个战略被完美地执行,直至李唐王朝的创建。
在李渊太原起义时,向突厥称臣,纳贿,送女妓,因为李渊坐拥晋阳宫之财富,远比一般的草莽群雄,可以付出更多的代价给突厥。
更重要的是,李渊的目的是进军关中,入主长安。
而长安当时已是世界的中心,辉煌灿烂,举世无匹。
李渊更是开了出让突厥无法拒绝的条件,“子女玉帛,可汗有之”。
于突厥而言,求财而已,但亲自出兵南征,既需要面临莫测的风险,同时,损耗也非常巨大。
李渊开出的条件,让处罗可汗无法拒绝。
于是,双方精诚合作,一直到李渊入主长安。
现在,处罗发现事情有些失控了。
李渊虽然继续向突厥贡献了大量的财宝,但他的野心和成长速度,似乎已不受控制。
李渊建立唐朝之后,更是长袖善舞,政治手段高超,在突厥的南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有成为一家独大的趋势。
这象极了突厥在隋朝的那一段惨痛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