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渝心里记挂着凉州城的事,一夜无眠。
翌日,天刚吐露鱼肚白,松溪院的大门就被轻轻敲响。
“谁啊?”露白打着哈欠推开门,却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只余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摆放在门口。
露白疑惑的挠挠头,朝四周看了看,这才缓缓蹲下身将木盒子拿起,“这是什么东西?”
啪嗒一声,木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沓沓银票,以及藏在银票底下最不起眼的玉簪子。
露白拧眉,谁会把这么多银票放在松溪院门口啊?
来不及细想,院中就传来了宋知渝的声音,她连忙把木盒子盖上,转身进了屋。
等松溪院的大门彻底关上,沈遇舟才推着轮椅慢慢从拐角处走出,脸上挂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
“公子,您为何不将这些银票亲手拿给二小姐啊?如果她知道东西是您送的话,没准就心软了呢。”承德实在不明白自家公子的想法,明明很想得到二小姐的原谅,却连送个银票都要偷偷摸摸的。
沈遇舟苦笑,“如果她知道东西是我送的,就不会要了。”
虽然不清楚宋知渝花费大价钱买那么多草药是为了什么,但他想尽可能的弥补她。
还有那根玉簪子,也是迟来的生辰礼。
沈遇舟摩挲着手上的伤口,语气淡淡,“走吧。”
承德欲言又止,看看自家公子,又看看松溪院的大门,长长叹了一口气,抬脚跟上沈遇舟。
*
另一边,松溪院药房。
“小姐,不知是谁把这东西放在了门口。”露白将木盒子递给宋知渝,现在都觉得纳闷。
宋知渝沉默了片刻,一眼就看到了盒中雕工精致的玉簪,思绪飘回了刚进侯府那会。
在替沈遇舟治腿时,她无意中瞧见了他放在书房桌案上的玉簪,那是他亲手雕刻的,似乎是送给沈锦书的生辰贺礼。
她看着喜欢,便央求沈遇舟也给她刻一个。
那时的沈遇舟是怎么回应的呢?
好像没同意,但也没拒绝。
她等了好久,生辰都过了,也没等到那根玉簪。
原以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居然出现在了眼前。
不过迟来的生辰礼,她不稀罕。
宋知渝冷笑,猛地将盒子盖上,“我知道是谁送的,还回去吧,我不需要。”
露白瞬间看懂了眼色,只觉得手上的东西宛如一个烫手山芋。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府上几位公子的杰作。
她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早知道就不拿过来给小姐看了,省得糟心。
露白连连点头,马不停蹄的往外跑,“是,奴婢这就将东西送回松竹院。”
看着露白着急忙慌的背影,宋知渝失笑,不重要的人而已,她犯不着生气。
*
离王府。
“殿下,凉州传来消息,北国安插的眼线被抓了。裴清砚根本就没出事,这一切不过是他们引蛇出洞的计谋而已。
好在殿下未雨绸缪,及时断了与北国的联系,这才没有上了他们的当。”心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万万想不到裴清砚会来这一招,这人果然不好对付。
如果不是殿下早有准备,没有贸然行动,只怕他们就要处于不利局面了。
离王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眼中带了一丝狠戾,彻底歇了拉拢裴清砚的心思,“呵,好一个裴清砚,看来他早就已经怀疑上我了。
既如此,不能为我所用之人,毁了便是。传信给北国皇室,让他们可以动手了。”
“属下明白。”
眼见着心腹离开,沉默良久的幕僚终于开了口,“殿下,府中的银两已经不够了。”
离王府养着一大批私兵,银子如流水一样花出,还要供给制造兵器的闻人氏,再多的银两也不经造啊。
离王心里门清,不由得念起青风寨来。当初之所以会同青风寨合作,为的就是银子。
如今青风寨被剿,无人再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银子了。
之前虽然靠着骊山的那批矿石回了一些血,但显然还是不够。
离王想了想,不由得将目光落到承恩侯府身上。
要想让承恩侯府出钱,需得适当给些好处才行。
他缓步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信。
幕僚被他这一番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
片刻,离王唤来下人,温声叮嘱道:“务必将这封信送到贵妃宫中。”
“殿下,您这是……”幕僚猜不透离王的想法,承恩侯府如今就是个空壳子,何苦要沾上去。
京城那么多世家大族的女儿,姿色容貌半点不差,胜过名声极差的沈锦书,也不知殿下为何一定要娶她。
“承恩侯府于本王而言还有大用。”离王意味不明的朝窗口望去,没将话说明白,但幕僚看着他的眼色,很识趣的没再问下去。
主子的话,不容置喙。
*
凉州城。
一尖嘴猴腮,身形矮小的男子鬼鬼祟祟的将一个黑色的包袱丢在城墙旁,嘴上露出阴险的笑容,“我看你们还能不能这么命大。”
将东西丢好,男子听着渐行渐近的交谈声,快步离开,隐匿在了不远处的墙角。
“你看,那是不是衣服和粮食?”走过来的两名男子惊喜的看着城墙旁的包袱,话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李石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将包袱捡了起来,美滋滋的翻了几下,“真是,咱们这下不用饿肚子了。
说罢,他又皱起了脸,“就是这衣服有股说不出的怪味。”
“怪味就怪味吧,能穿就行。快藏起来,不要被别人看见了。”张锐满不在乎的将衣服抢了过去套在自己身上,小心的将粮食藏好。
这几日挨饿受冻,苦不堪言。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件衣裳可以穿,他们也顾不上干净与否了。
刚穿上衣服走了两步,张锐就感觉眼前一片发黑,还以为是饿久了,也没放在心上,出声催促着同伴,“快走吧,裴大人在城中搭建粥棚施粥了,去晚可就没有了。”
*
裴清砚站在粥棚外,看着日益减少的流民,面色稍有缓和。
“大哥,凉州的水患已经控制住了,接下来只要安置好这些流民,我们就可以回京复命了。”苏瑾扬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
凉州知府闻言笑得谄媚,“恭喜裴大人了,此次回京,陛下定会好生嘉奖。”
他侥幸的想着,凉州水患已经解决了,陛下看在他也出了力的份上,应当不会治他隐而不报的罪名。
讨好了裴清砚,人家稍稍求个情,他这顶乌纱帽也许就能保住了。
凉州知府想的挺好,却没注意到裴清砚愈发冷冽的眼神。
苏瑾扬更是毫不收敛的轻嗤了一声,正欲开口,就被粥棚里传来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凭什么到我这儿就没了,我不是凉州的百姓嘛。我不管,今天这粥你们必须给我续上,裴大人可不能区别对待啊。”
张锐无赖的将剩下的粥水全倒到了自己的碗里,一边喝着粥,一边不忘大声叫嚣,便宜没占够。
施粥的姑娘气的脸色涨红,“你们已经连续喝了三碗了,其他百姓还没有呢,别太过分了。”
“又没说不能续,轮到我了,我凭啥不能吃啊。”张锐可不管,唾沫横飞,将无赖发挥到了极致,穿着他那件捡来的衣裳不停晃悠,显然盯上别人碗里的粥了。
李青青就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气的手指都在发抖,“你可知本小姐是谁……”
张锐咧嘴一笑,好不得意,“老子管你是谁。”
只是他没开心多久,就感觉被人拎着后脖颈提了起来,双腿在空中不停晃荡,吓得他脸色大变,方才嚣张的气势全然不见,“啊!是谁,快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