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岂容竖子威迫之(一)
作者:楚环山   剑雪苍山最新章节     
    正行着,忽见隐约传来一阵叮咚之声,岳中影心中大喜,知道定是泉水之声,便忙循声过去,走了七八丈远近,便见那山涧树木掩映处,一股泉水缓缓流出,在数丈外汇成一个小池。

    此时岳中影燥热难当,便也顾不得了,一头扑进池中,将大半个身子浸在水里。顿时一阵清凉自头顶倏然传遍全身,说不出的通泰舒服。

    浸了半刻,直到觉得窒息,方自探出身子。休息半晌,掬水而喝,复又浸入水中,如此三四次,只觉得炽热尽褪,方始起身。

    转身刚要赶路,只见那小池四周零散布了许多鸟兽的尸体,大半都已腐烂

    。岳中影略感奇怪:这里哪有这么多鸟兽尸体,我刚才怎么没看见。想到此,心中突然一阵惊惧:“不好,水里有毒。这些鸟兽便是中毒而死。”

    想到此,岳中影心里已然凉透,方才运功驱毒,全身功力几乎耗尽,此时又中毒,那是再也没法子运功驱毒了。

    这水中之毒当是厉害,不过片刻,岳中影已感觉腹内隐隐一阵痛楚,那痛楚迅速清晰,变成剧烈的痛。

    岳中影虽知无法运功驱毒,又岂甘心,当下只得强行运气。却不料那气息一窒,脑中一阵空白,晕死过去。

    “这便是阴曹地府吗?”感到四下里漆黑一片,岳中影醒来后,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应当死了才是。然而,稍一定神,便可看见苍穹中的一片星光,岳中影马上便否定的自己的推测,“看来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默默运气,才发现自己气息畅通,身上所种的毒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心里稍有些惊异了:“莫非我并没有中毒?不可能,那水中之毒极是厉害,莫非是有人救了自己?”想到此,岳中影心中一动,翻坐了起来,心中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自己所处之地,竟然是一个大笼子里面,笼内隐隐一股腥臊之气。岳中影靠近笼边,细摸那栅栏,却全是精刚所铸。

    看来这笼子应当是用来关禽兽之用的,然而自己因何故却被关在了这里呢?

    岳中影忙查看自身之物,只不不但自己的佩剑消失不见,就是南思昭的那幅画也是踪迹全无,而随身的银钱等物,却安然无恙,看来关押自己的人,定然是认识自己了。

    再看看周围,却似乎是一片村寨,寨子里零零星星还有灯光透出,自己似是在寨子的中心,旁边是个大大高台,看不清上面的东西。旁边却一排六七个铁笼,最边上的一个里面,豁然是一头黑熊,正看着自己,发出一阵呜呜的低鸣声。

    “是谁救了我,莫不是那个什么杨仁远?不会,绝对不会,如若是他断不会为我解毒的,然而那会是谁呢,救了我,却又将我关在这笼子之中。”

    正苦思无果,答案却自己来了,因为他分明听到有人走了过来,接着便听一声大笑:“哈哈哈,岳少侠,你终于醒了!”。

    “原来是玉虚道长,”来人的声音虽不算熟悉,但岳中影还是听出了来人是谁,因而虽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淡淡而笑,“莫非是道长救了岳某的性命?”

    玉虚走上近前,道:“哦,少侠的毒当真都解了,嘿嘿,达依解毒的本事果然了得。”原来是个叫什么达依的救了自己,岳中影心中稍平。

    玉虚见岳中影并不答话,笑道:“岳少侠,想不到咱们这么快便又见面了,怎么,看样子岳少侠当真是不想见到我啊。”

    岳中影微微一笑,看看铁笼,道:“在这里见面,岳某想笑,怕也笑不起来吧。”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玉虚摊手道,“岳少侠一身武功卓绝,寻常居处,又怎么能留得住阁下呢?”

    岳中影并不答话,起身而立,那笼子甚大,居然还能容岳中影来回踱步。岳中影随走几步,回头道:“道长,这是何所在?”

    玉虚不知他是何意思,倒也不必隐瞒,笑道:“只是个寻常村寨而已,贫道南诏人,自幼在此长大,所以自蜀中来后,便在此处落脚。”

    听他并不隐瞒,岳中影先是一怔,随即释然,段思平既然识破他身份,自然会告诉自己,只听玉虚长叹一声,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嘿嘿,想不到数十年漂泊,居然还有重归故里的机会。”

    岳中影见他言语颇有萧疏之意,心中亦是微叹,口中却道:“道长今晚前来,不会是为抒这离乡之情的吧!”

    玉虚一愣,随即深吸一口气,将方才的黍离之悲渐渐敛去,道:“少侠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贫道也不绕围子。岳少侠,据传当日舜化成殿下遭蜀人伤害,临终之时,唯有少侠一人陪同身边,此事当真?”

    “遭蜀人之害?道长不知是据何人所传。”岳中影冷笑道,“当日逼迫殿下的,除了蜀中雅王属下外,其余诸人皆是南诏人,且殿下最终亦是自杀,何云为蜀人所伤害?”

    玉虚语塞,半日方道:“传言或有出入,然舜化成殿下临死时,岳少侠陪同身边总不会错吧?”岳中影冷冷道:“那便如何?”

    “岳少侠,想必段思平已将贫道身份告知少侠了吧?”见岳中影并不回答,玉虚亦不追问,只是自顾道:“贫道既是南诏王族一脉,自然有恢复南诏基业之责。舜化成殿下变身在外,忍辱负重,现终遭不测,当有遗言于蒙氏,少侠是舜化成殿下逝世时唯一陪同之人,殿下遗言,自然托少侠转达,不知岳少侠可否见告!”

    岳中影道:“不错,当日舜化成殿下临终时确有遗言,然而并不是留给道长的。”

    “那是留给谁的?”

    “无可奉告。”

    “你……”玉虚铁青了脸,强将一股怒火压下,许久,方道“岳少侠目前处境,最好想清楚,贫道给岳少侠三日期限,希望三天后岳少侠所言会令贫道满意,否则的话,只好送岳少侠上祭台,为达依寨主的女儿做药引了。”

    岳中影轻轻一笑,道:“随便。”玉虚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而去。

    岳中影看他离去,随口道:“药引?那是什么。达依寨主又是谁,她女儿自病了?得了什么病,还要用人来做药引?”摇摇头,和衣躺下。此时虽三月时节,这里却甚是温暖。岳中影仰首看天,见繁星点点,道:“还有三天时间,那便不用急,先睡一觉再说”。想着,渐渐入梦。

    正觉得睡得香甜,耳边传来一阵阵清亮的歌声。

    岳中影睁开眼,只见天边一片亮色。村寨四顾,此起彼伏,歌声不绝,却是男女皆有,细细的听取,却一句也听不懂,心想自然定是南诏语言了,心下暗暗道:“那罗少掌柜曾言南诏白蛮人最喜欢以歌定情,莫非这个寨子便是白蛮村寨。”

    然而听那歌声,虽不知歌中何意,却也听得出歌声深厚尖利高亢皆有,其中不乏苍老之声,自然不是什么定情的歌了,想是正在早起劳作吧。

    岳中影微叹口气,这些村寨诸人皆是与世无争,所以才能活的这般快活无忧,却不知玉虚诸道的到来,不自然间自也将世间的权位名利争斗带到了这里。

    当下双臂为枕,向那高台上看去,只见台上建了丈余高的牌坊,然制式形状却又与中原大不相同,中间设了供案,想来昨夜玉虚所言祭台便是此处了。

    正想着,祭台的一侧传来一阵脚步声,岳中影微一侧头,见正是玉虚诸道,陪同一位老者向这边走来,那老者一身打扮颇与格昭仁相像,只是头上顶一个如鹿角一般的饰物,不知是何用意。

    那老者走至笼边,见笼中人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却不见半分惊恐或是恼怒之意,反倒眼角处似乎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由得露出惊异之色。

    转首向玉虚低低说了几句,却并非汉人之语。玉虚便也以相同之语回答几句,方向岳中影道:“岳少侠,贫道来向你介绍,这位便是这个寨子的达依寨主,少侠的毒便是达依寨主解的。”

    岳中影“哦”了一声,缓缓坐起身来,细看那达依寨主。岳中影此番南来,见南诏诸人身材较中原北方之人稍短,而这达依寨主身形却甚是伟岸,直高过玉虚一个头,虽然容貌甚是苍老,然却也隐隐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当下,向玉虚道长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在下倒还真不知道是不是该谢谢这位寨主,虽解了在下之毒,也不过是让在下多活三天而已,道长,你说呢。”

    玉虚一愣,不妨他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且言语平静,不带丝毫情绪,愣了半响,方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少侠难道当真视生死为无物。”然后转身向达依咕噜几句。

    那达依听了,脸上显出惊奇之色,向岳中影竖起大拇指,叽叽咕咕一大段,显然有称赞之意。

    果然,玉虚译道:“寨主很敬佩你的胆量,若不是为了寨主女儿的命,他一定把你当贵客款待。”岳中影笑道:“拿岳某祭神便可救了寨主女儿的命?这法子怕是道长您想的吧?”

    玉虚笑道:“自然,不过究竟如何抉择,那还是取决于少侠您了。”说首便再向那寨主低言几句,那寨主似乎有些犹豫,然而终究还是点点头,向身后的随从吩咐几句,转身去了。玉虚却一动不动,看着岳中影。

    岳中影伸伸懒腰,长长舒一口气,向玉虚道:“道长,岳某便是要死,怕也不应当做饿死鬼吧。再说了,还有三天岳某才上祭台,道长不怕饿瘦了岳某,影响疗效?”

    “岳少侠但请放心”,玉虚见岳中影谈笑自若,视性命如无物,虽然面上恼怒,却也暗暗有些敬服,“寨主已经命人去准备食物,要敬献给神灵的礼物,是决不会有分差池。至于寨主女儿的病,倒不劳少侠忧心,无论少侠如何,都不至影响至治病的。”言毕,盯着岳中影。

    岳中影却仍是一副蛮不在乎的神情,笑道:“怪不得如此,看来寨主女儿得什么病,道长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喽。”

    玉虚笑道:“那是自然,贫道青城修道二十余年,虽练丹不成,但岐黄之术,还说得过去。因而,贫道所言,少侠生死自在少侠决择。”

    “呵呵,道长果然高明”,岳中影依旧不紧不慢道:“不知道长到底想要知道什么,说实在的,舜化成殿下的遗言,岳某想不出对道长的兴复大业有何帮助?”

    玉虚听岳中影言语中略有松动,以为他已经有些动心,便忙道:“或许殿下临终遗言另有他意,但少侠既然和殿下相交,与贫道所关心之事,自然知晓,不然少侠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南诏了不是?”

    岳中影笑道:“是吗,却不知道长到底想知道什么?”

    玉虚拂然不悦道:“你何必跟我装傻,明知故问?”看着岳中影依旧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玉虚不自觉的又将逆上胸口的那股气压了下去,出一口冷气尽量平稳的说道:“盛传当年南诏国破时,诏王舜化贞将皇宫珍宝尽数秘藏,知此秘密的,只有王族亲近数人,而国破后,这数人尽被杀于五华楼下,而唯一逃脱的,便是舜化成殿下。殿下脱逃后,坚持不懈的招徕旧部,意欲复国,最终败逃在外,不知所踪。而那批宝藏的下落,便也无人知晓了。”

    岳中影截口道:“然而却没料到,此事过了三十年,终有人发现了大蜀国的礼部员外郎便是南诏王子舜化成,然后各方闻风而动,便是修道多年的玉虚真人,也禁不住动了凡心!”

    玉虚不理会岳中影话中的揶揄之意,正色道:“贫道蒙氏之后,自当以复国为任,蛰伏青城山二十余年,便为等待时机。方今南诏内乱不断,正是复国良机,贫道岂能错失。”

    岳中影摇摇头,同情道:“抱歉,道长,只怕在下帮不了您什么忙。”